跪不止。
原本和皇帝其實君臣之隔並不明顯,私交甚密,卻因為一個人低頭至此,這樣的事情,尚沁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想,卻沒想到,自己竟然先做了出來。甚至彷彿眼前的景緻並不是漢白玉的臺階高聳巍峨,而是一道淺蘇芳鳶色的身影頎長優雅,而那張臉上卻為自己隱了淡淡的愁容,強裝歡顏的微笑,自己上前幫他把虎頭盤雲五彩的杭絹衣抹平細細的皺褶,然後輕輕嘆上一口氣。
任憑尚沁跪倒昏厥,還搭上了皇上的胞弟苦苦求情,沒有特別大的分量的燕祉祾和尚槎雖說也摻乎了一腿,不過這一切都不足以成為砝碼,改變聖上下得太過突然的決心,商炳陽依然浩浩蕩蕩的西征,帶著聖上的兩株血脈。
黎國的上下倒是沒有胡思亂想這位鄰國聖上的其中深意,與其說不願,還不如說沒有那份閒工夫。炎國這次真的是抽了羊癲瘋的急行軍,就是衝著西陲趕馬而來,叫這一國文武著急的上躥下跳,連忙組織軍隊,還開始收拾軍需補給,不僅做好了速戰速決的大範圍大規模的急速消耗的準備,也思量了如果拉鋸持久該是要怎麼掂對長期抗爭的分寸。
畢竟黎國立國不短了,況且當朝又是一位手腕不甚尋常的主,自然知道如何對外。因而當商炳陽的軍隊疲憊不堪的殺到黎國邊境的時候,對方並不是毫無準備,所以商炳陽起先並沒有佔到任何便宜,反而是損兵折將的被迫休整去了。
商炳陽倒是不羞不惱,連戰報送的也都是語氣溫和,但是那兩位好像不太明白聖上旨意的皇子就著了急,於是驕兵必敗的丟盔棄甲,不值得一提的隱入了史冊。但商炳陽則是漂漂亮亮的打了很多仗,炎國之所以能夠勉強算是慘勝,其實也全都要仰仗於他。
只不過,最後商炳陽不能親自彙報戰況了,連想說給尚沁的話,都只能寫成小紙條了。不過,比起來別人,他這已經去見了閻王神明的人其實已經幸運的足夠。
不過這別人倒也不是別人,而是黎國的太子殿下,百里驊騮——但是其實這麼說也不對,因為這一仗打得,百里驊騮升了一輩,化身君臨天下的帝王了。只是因為他的父皇聽了敗仗的訊息,太過憂國憂民,一口氣沒有喘上來,折騰了幾下之後就御龍上賓了。
就是這麼冒泡的功夫,都不忘了囑咐一句“小心……看好你弟弟……”
百里驊騮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比他先考的屍體還要冷上百倍——小心?看好?百里頡頏怎麼需要這樣的詞語來描摹,那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弟弟,那是自己視若生命的弟弟,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威脅。
可是光自己這麼想並沒有用,連帶著親生母親也不肯放過,更有多事的臣子彷彿想要替他動手,讓百里驊騮越來越心焦。
幾天幾夜的輾轉反側之後,終於有了彷彿兩全的策略,卻是把自己的心劈成了兩半——叫來百里頡頏,之後佯作狠戾的面無表情,壓住了千言萬語的對他說道,“去炎國做質子,我、朕……到時候會接你回來。”
百里頡頏當時的表情出賣了他的心情,因為那個從小几乎把他捧在手心裡的哥哥,突然變成了修羅的模樣,叫他只覺得從前那些百般呵護的目的,簡直就是為了飼養一個工具。
震驚或是絕望都不足以描摹他當時的感覺,只一句淡淡的回問,“故土難離,我……臣弟不想離開。皇上為什麼不乾脆派一個公主去和親?兩全其美。”
心頭萬千的難言之隱翻滾不迭,卻只能裝出隱含了那樣柔情而綿長的期待的目光,嘴裡卻說著,“她們不比得你有用。”這樣的口是心非,何止是萬念俱灰。
又何止,傷了兩個人。自那以後,百里頡頏的心上,死了哥哥,多了百里驊騮;百里驊騮的心裡,全是弟弟,沒了百里頡頏。
☆、有夢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爆料。
百里驊騮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弟弟,的確超過了一半的兄弟之情誼,帶著一點點的非分之想的懸置後宮,帶著一點心存僥倖的等候多時,帶著強壓心頭的痛楚偷吻他的額角。
只不過自己心裡裝的那個人,卻不這麼同樣的想自己罷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送出去的弟弟飛出去的鳥。百里頡頏就是一隻鳥,帶著怨氣的蹦跳到了炎國的地界上,便再也不願意回頭,被人迷得死死的,不願意再騰出來心上的一條縫,回看一眼百里驊騮的守望。
就這麼誤會著彼此隔膜,就這麼錯過到天涯咫尺。
只是皇室中的百里兄弟的苦情再多,終究不是滔天的洪水,攔得住城牆外炎國兵甲的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