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皇上口諭,下面人等……全部退下!」李德意轉過身,對城樓總兵說道。
身材魁梧的總兵一臉驚訝,但還是恭敬地磕頭領旨,城樓下方很快就鳴鑼收兵了,客氣獨自跪在空蕩蕩的廣場上,沒人理他。
李德意命人搬來黃色彩龍緞罩的寶座,煌夜端坐在寶座裡,右手撐在扶手上,握成了拳頭。
太陽昇起來了。廣場的石磚地逐漸發燙,秋老虎的威力,就要顯現出來了。
「哼,想替他們死?沒那麼容易!」煌夜咬牙切齒,憤恨地盯著柯衛卿,暗想道,「柯衛卿!朕絕不會輕繞了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了正午,寂靜一片的廣場上,到處是刺目的陽光在閃爍。這白晃晃的光芒彷彿一個大火爐,毫不留情的炙烤著柯衛卿。就算偶爾有風吹來,也只是加重了熱氣,青石板都在冒煙。
柯衛卿的嗓子裡,幹得就要燒起來,火辣辣地疼。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又在陽光的炙烤下,變得又乾又硬。
雙腿關節則已經僵硬,疼得像有針紮在裡頭,但是柯衛卿依舊咬牙跪著,任憑冷汗、熱汗,除了一層又一層,也不跌倒。
他才過了半日,就已經如此難受,無法想象吊在城樓上的人,該有多麼難捱?那麼長時間了,他們都沒有動靜,想必早已曬暈了過去。
柯衛卿更是心急如焚,可是,除非煌夜開口要他的命,他都不能動彈,他要把一切都還給煌夜,名譽、地位、性命,全部都……。
「煌夜,我有多愛你,就希望你……有多恨我。」
柯衛卿心裡只有這一個念頭,不管出於何種目的,他都是造反了,所以他從不奢望煌夜會原諒他。
「但是,只求您免他們一死,這是我唯一的請求……我的命,您隨時可以拿去……」柯衛卿在心裡不停想著,好像這樣做能把心意傳遞給煌夜一樣。
而後,他那份見不得光的,愛戀著煌夜的心思,也可以隨著死亡而永久的埋葬了。
可是——
「嗚。」肚子裡,另一個生命正在強烈地抗議著,柯衛卿感到了他的不滿,淚水不覺落下。
原來他還有淚啊,當鹹澀的淚珠滑入焦裂的唇瓣時,柯衛卿的心更痛了,全身都像遭受酷刑般痙攣。
柯衛卿的雙手用力攥成了拳,阻止自己摔倒下去,氤氳的視線望著自己微微搖晃的影子,就那樣強烈支撐著。
「轟隆!」
悶熱的天,轉瞬就掛起大風,烏雲鋪天蓋地襲來,雷聲震得大地都顫抖。煌夜看了一眼天色,下令關閉城門。隨著瓢潑大雨的降落,柯衛卿被「遺忘」在了外頭。
「皇上,要傳晚膳嗎?」
聽著窗外驚人的雷雨聲,李德意小聲問道。
「傳。」
「是。」
李德意趕緊吩咐廚房的人送菜上來,儘管不在皇宮,這奢華的宮廷御菜仍然香飄千里,令人垂涎欲滴。
煌夜輕輕地動了動金筷,吃了些鹿肉、魚羹,然後沉聲說,「撤。」
「是。」李德意不敢怠慢,又躬身行禮,趕緊把菜都扯了下去。
到了戌時,滂沱大雨仍嘩嘩地下著,全澆滅了城樓上的燈籠,到處都黑漆漆的,像老天也在哭號。
煌夜好像知道柯衛卿不會趁夜逃走一樣,不慌不急地坐看奏摺,亥時更響,他便在城樓的房間裡入睡,還有侍女陪伴。
這場暴雨直到凌晨才收住,城裡到處都積著水,從屋簷上淌下的水流都能聚成河。煌夜剛醒來,就聽到士兵急報說,柯衛卿在城門外昏倒了,請皇上定奪。
「開城門。」煌夜微微蹙眉,低沉地道。
「遵旨。」士兵領命去了。
煌夜穿著黑底流金龍紋的黃袍,頭戴琉璃玉冠,來到有精兵把守的城門外。
柯衛卿倒臥在水坑中,衣衫溼透。一縷烏髮垂在他瘦削的臉頰上,睫毛緊閉,宛若失去了氣息一般。
「傳御醫」煌夜冷聲說,表情極為冷漠。這不像是在關心柯衛卿,倒是不想見他這麼容易就死罷了。
「是。」李德意趕緊去了。
揹著一個棕木匣,滿頭大汗的御醫來了。他先朝皇帝磕了一個頭,然後再走向昏迷不醒的柯衛卿。
天色逐漸地亮了,說是御醫,其實是隨軍的老郎中。他先是解開柯衛卿的手右臂上的皮革腕甲,替他診脈。不一會兒,又吸了口氣,山羊鬍一抖一抖的,表情很驚訝。放開右手之後,他又解開柯衛卿左手上的腕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