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
「哪裡人?」
「永慶鎮,柯王府家的下人……」
「沒想到柯賢會讓你這麼小的孩子,去守圍場,哼,他也夠冷血的了。」只有煌夜會毫不顧忌地講出人人藏在肚裡,不敢明說的話。
衛卿被救下來後,駱德曾向煌夜稟明,這孩子真是可憐,瘦弱得很,背後都是鞭痕,看得出長期遭受打罵、欺凌。
要不是罪犯之後,那一定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才會受到這種刻薄的待遇。煌夜心裡明白,如今邊疆不穩,刀兵連綿,男人出外打仗,留下的孤兒寡母受苦受難,那是屢見不鮮的。
即使如此,煌夜心裡還是覺得很不痛快,脫去手臂上的護甲後,坐在軟塌當中。
「不是的,殿下有所不知,當年要不是王爺收留了我,我早就凍死在河裡了,王爺他不是壞人!」沒想到衛卿還大聲地維護柯賢。
「你現在是我的僕人,用不著幫他說話。」煌夜冷淡地說。
「不是……」衛卿不知道該怎麼樣說,又把頭低下了。
「過來。」煌夜招手。
衛卿不敢不從,走到煌夜跟前。
煌夜略一抬腳,示意衛卿為他脫下小牛皮嵌馬釘的靴子。
衛卿便屈膝跪在織錦軟榻前,小手抓住漆黑的皮革綁帶,努力地鬆開繩結。
「你那天在河灘上,是怎麼想到繞圈跑的?」煌夜睨視著他,說出一直想問的話。
就算是經驗豐富的獵手,一旦被虎!追逐,也會慌得六神無主,不是走進死路被咬死,就是墜崖身亡。
煌夜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會兜著圈逃命的,這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因為……我不會游水,不然……早跳河了。」衛卿咬了咬嘴唇,有些害羞。
沒想到煌夜聽了,竟然哈哈大笑了出來,嘆道,「道理這麼簡單,我卻想了好久都沒明白,還是你聰明啊。」
「……」衛卿受寵若驚,小臉蛋憋得通紅。
煌夜又伸出手,讓衛卿替他解開衣袖上的束帶,然後是黃銅鎧甲護肩、護領、及護頸。皇族鎧甲製作精細又沉重,衛卿費了好大的勁,顯得有些笨拙地服侍煌夜脫下了厚重奢華的鎧甲,裡面是淺青色軟緞子的常服,用一等的刺繡工藝,繡著猛獸與山水圖案。
煌夜和衣躺下了,然後就沒再說話,似乎把跪在地上的衛卿當做空氣般地遺忘了。衛卿不敢擅自抬頭,跪在散發著淡香的軟塌邊等了又等。
帳篷裡,昏黃的燭燈靜謐地搖曳,帳篷外,是整齊劃一計程車兵巡邏的腳步聲,更夫在敲鑼,子時了……又靜候了一陣,衛卿搖搖晃晃,差點一頭栽到地上,猛然驚醒,抬頭叫了一句,「殿下?」
煌夜早已睡著了,白天狩獵那麼疲累,又要提防著大皇子這個小人,他哪有心思和一個僕人聊天,睡得很沉。
衛卿注視著他熟睡的樣子,心裡說不出的緊張,在這華麗的帳篷裡,除了他和九殿下,就沒有其他人了。
衛卿不知道該怎麼做,他是馬童,沒有伺候過這麼尊貴的人,既不敢擅自離開,也不能打擾煌夜休息,最後,他咬牙撐起跪得僵硬麻木的雙腿,站起來,從床尾拿了一襲絲綢薄被替煌夜蓋上,夜裡有些涼,衛卿還是在床尾的地方席地而坐,像幼犬一般,蜷起身子守候著煌夜。
他曾經以為自己一定會死的,在逃跑的時候他是多麼害怕,多麼希望有人可以救他,但是,誰會把一個賤民的性命看在眼裡?
在衛卿拼命向前跑,快要絕望的時候,是煌夜救了他,衛卿難以說明那一刻的感覺,在看到煌夜的第一眼,他有了一種重生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胸膛一直暖融融的,似乎再大的苦難,他都能承受。要是能一直守在這個人身邊,該有多好。
衛卿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妄想,但還是因為這個念頭,激動得難以入眠……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找到了奮鬥的方向。
※ ※ ※
太陽初升,已是卯時,號角在這一刻悠悠吹響。
煌夜在寅時就已經起身讀書,對文武百官來說,寅時是早朝時分,不過由於行獵在外,皇上就免了這幾日的朝會。
聽著號角的響聲,兩名使女捧著銀盆、軟巾,請安後步入帳篷,卻看到殿下已經起床,而侍童衛卿卻歪斜著身子,肩膀倚著軟塌床柱,睡得正香。
「這如何使得……?」使女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想叫醒衛卿,但是煌夜一揮手,示意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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