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只為果,過程無關緊要。”
“是啊,傷天害理更無關緊要,一碗麵條就把人收買了。”
說起麵條,蔣初走近幾步,“日上中天,飢腸轆轆,體仁,與我一起吃飯吧。”
“吃完了我付錢?”龍慕轉身往回走,“我忙得很,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個街頭青皮?”
“青皮?”蔣初拉住他的胳膊,彎下腰笑眯眯地問:“你忙什麼?就我所知,今天清明節,午後連知府大人都公休。”
“我衙……”趕緊仰天打了哈哈,接著說:“……我呀,不能做賠本的買賣,找地方把這石頭賣了,三五錢銀子好歹也是錢!”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蔣啟鴻緩步跟上。
龍慕聽見身後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回頭瞥了一眼,立刻駐足,持摺扇遙指蔣初鼻端,厲聲質問:“你尾隨在後意欲何為?”
蔣初也停下腳步,攤開手掌表現得無辜之極,“我的小廝、轎子都在山腳下,還有私寮裡的媽媽。”
龍慕手一伸,“蔣兄先請。”說完,往路邊石頭上一坐,“啪”展開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
蔣初失笑,走過來還沒來得及坐下,龍慕仰天打了個大哈欠,側身一倒,得!人家躺下了,整塊巨石,連條縫隙都沒留下。
惹得蔣初忍不住哈哈大笑,持摺扇拍拍他的臉,龍慕手掌一橫,劈頭把摺扇奪過來,“唰”展開,冷笑,“全是血,你看不見嗎?往我臉上……”沒說完,陡然看見在斑駁乾涸的殷紅血跡之中,一條大河奔騰而去,岸邊蘆葦森森,勁風,微雨,右方一行端莊恢弘的顏體楷書——於上巳節春曉。
龍慕“騰”坐直身體,夠著脖子瞪著眼睛,扇面恨不得貼到臉上。
蔣初微笑,“體仁,這是上巳節……”
話音未落,龍慕一把揪住蔣初的前襟拉過來,湊過去問:“這印章上的古體字是什麼?咎?咎什麼?是灘字嗎?”(啟鴻)
蔣初一愣,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也緊蹙眉頭跟著一起辨認,好半晌才極其不肯定說:“似乎……似乎……是‘吞’?忍氣吞聲的吞?”
龍慕“啪”將摺扇合上,齜牙一笑,“其實是‘吝’,吝嗇的吝。”
“你說得對,我確實吝嗇,身無分文,我請客,卻讓你破費。”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龍慕攀上他的肩膀,笑得和藹可親,“蔣兄高姓大名?仙鄉何處?還望不吝賜教。”
蔣初取過摺扇,展開,伸到龍慕眼皮子底下,指著印章斬釘截鐵:“吝灘。”
龍慕劈手奪過摺扇,直接扔到馬路中央,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吝什麼灘啊?你面癱!”
一輛馬車飛馳而過,“嘎嘣”,摺扇斷了,扇墜碎了。蔣初癟嘴,表現得惋惜之極,貼到耳垂邊低聲說:“體仁,你要為自己的未來多加考慮,我全身癱瘓了都無關緊要,臉癱了可如何是好?”
“滾你的蛋吧!你簡直面目可憎!”
蔣啟鴻哈哈大笑。
把龍慕笑得心頭火起,扯著蔣初的胳膊拽起來,深深一揖,“恕不遠送,後會有期。”說完,一屁股坐在石頭上。
我們的蔣三公子多善解人意啊!躬身還禮,“此地風清日麗竹影搖曳,清明踏青的上佳之處,體仁慢慢欣賞。”低下頭,貼著腮耳語:“玉牌不能賣,物件輕微,情義綿長……”
沒讓他說完,龍慕一折扇抽在他大腿上,蔣啟鴻躲閃不及展顏大笑,退行幾步,拱手揖讓,“體仁,你今天表現良好,應該嘉獎。”施施然離去。龍慕斜視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回去之後,蔣啟鴻攤開空白扇面,提筆懸腕,寥寥數筆,勾勒出一座孤山,山間煙霧氤氳繚繞,遠遠一隊信眾蜿蜒上山,沿途桃紅柳綠落英繽紛。畫面之右,楷書題寫——清明祭祖。蓋上閒章,兩個殷紅的古體草書——啟鴻。
揀了個陽雕的“春嶺蒸雲”扇墜掛上。端詳須臾,微笑。
時光荏苒,春日的揚州城熱鬧非凡,不過,再熱鬧也比不了陳浩東家。
話說,陳浩東真是倒了血黴了!喝涼水都塞牙!
清明之後,躺床上養病,喝口豬蹄子湯能要了他的老命,一個蹄子哆哆嗦嗦分三天吃完,這傷還能有好?拖拖拉拉眼瞅著要惡化。
剛把一個豬蹄子吃完,官府來人,進門就嚷嚷:“貴府老爺無故休棄嫡妻,里長出首告發,這是公訟,不得私了,速速進知府衙門。”
陳浩東脆弱的小心臟“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