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政的動作停了。伴隨著哭聲而來的是一輕一重的腳步聲,聶政的指頭微微動了動,然後一隻溫暖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他。
“鬼,哥哥……”眼淚滴在了聶政的手上,他的喉嚨發出嘶嘶的聲音。
不敢哭得太大聲,怕引來駝揹人,小寶一邊流眼淚一邊小聲問:“鬼哥哥,那個人,什麼,時候,回來?”
聶政似乎沒有聽到,只是嘶嘶地喘息。小寶一手緊握住鬼哥哥滿是血汙的手,一手不停地擦眼睛,就在他準備再問一次的時候,鬼哥哥張開了嘴:“很,久……”
小寶哭著笑了,接著他哭得又大聲了些,為鬼哥哥受的折磨。
放開鬼哥哥的手,小寶站了起來,把那碗混沌的水倒入桶中,再提起那桶餵豬的泔水,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水溝邊,“譁”的一聲,他把泔水全部倒入了水溝裡。他認得那個駝揹人,那人是宅子裡負責養豬的“啞巴駝”──廚房的叔叔嬸嬸伯伯們都這麼叫他。小寶很怕這個啞巴駝,每次他來廚房提泔水的時候,小寶就躲在一邊不敢出聲。
這個啞巴駝從不搭理任何人,只有提泔水的時候才會出現,平時就和豬住在一起,從不露面。現在小寶知道這個啞巴駝為何從不理人,為何要和豬住在一起了。因為養豬的地方離他住的院子並不遠,因為那裡很醜,所以平時都不會有人去那裡。鬼哥哥被關在自己的屋子下面,那離養豬的地方也不會太遠。啞巴駝不是養豬,而是借著養豬來折磨鬼哥哥。這些剩菜剩飯的泔水是餵豬的!怎麼能給鬼哥哥吃!
把木桶和木碗都遠遠地丟到一邊,小寶從密道里拿出床單,鋪在牆角,那裡乾燥些。鬼哥哥身上的鐵鏈很長,小寶把鬼哥哥小心地翻過來,然後雙手穿過鬼哥哥的腋窩一點點,慢慢的把鬼哥哥拖到床單上,放平。小寶的腿不方便,儘管他已經很小心了,但一瘸一拐,再加上手上沒什麼力氣,還是有幾次弄疼了鬼哥哥,小寶的眼淚帶了愧疚。
顧不上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和腫得成了一條縫的雙眼,小寶拿來竹筒和食藍。給小貝拿了一個肉包子,然後靠牆而坐,讓鬼哥哥枕著自己的腿,他開啟竹筒,喂鬼哥哥喝水,喂完後,他抽泣地說:“哥哥,你,等我,我一定,把哥哥,救出去。哥哥,等我。”
聶政的喉結極快地上下浮動,張開嘴,久久吐出兩個模糊的字:“謝,謝。”
眼淚滴在了聶政的臉上,他已經分不清時間也分不清白晝了。他只記得似乎不是太久之前,一直有這樣鹹澀的水珠滴在他的臉上,滴在他的嘴角。飄著肉香的食物喂到了他的嘴邊,他張開嘴,含著包子,他良久才咀嚼了起來,再慢慢嚥下。
“我每天,都會,來。哥哥,要,等我。”
那軟軟的兒音透著濃濃的傷心與可憐,聶政沒有回應,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下包子、吃下早已忘記味道的蘋果、吃下似乎是幾百年前才吃過的牛肉。
記得書上寫的,小寶沒有喂鬼哥哥吃太多。看著鬼哥哥手腳上拴著鎖的鏈子,看著鬼哥哥滿身的傷,他一遍遍地擦眼睛。一定,一定要救出鬼哥哥,一定!靠著牆,滿腦子都想著如何救鬼哥哥,累壞了的小寶漸漸閉上了眼睛,和鬼哥哥一起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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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聶政所說的那樣,當小寶醒來的時候他仍是保持著坐姿,被鬼哥哥枕著的右腿早就麻了,但看著鬼哥哥的睡顏,他卻笑了。心窩還是陣陣刺痛,小寶輕輕抬起鬼哥哥的頭,再搬出右腿。在他動作的時候,他知道鬼哥哥醒了,因為鬼哥哥的手指頭動了。這是好事,這說明鬼哥哥的手沒有斷,還能治!
待如針刺般難過的痠麻過去後,小寶從籃子裡拿出一個涼掉的包子幾口吃下。肚子早就發出飢餓的聲音了,但想到鬼哥哥,小寶只裹了腹,沒有再多吃兩個吃到飽。籃子裡剩下的一個水果、牛肉、餅子還有包子都要給鬼哥哥留著。小貝嘴饞地在食籃邊打轉,小寶摸摸它,給它吃了一小塊牛肉,然後把食籃的蓋子蓋好。
“小貝。”把水桶遞給小貝,小寶又摸摸小貝,小貝抱著水桶鑽入了密道。小寶不敢隨便動鬼哥哥身上的傷,鬼哥哥已經提醒過他了。萬一給閻羅王發現有人為鬼哥哥治傷,那鬼哥哥受到的折磨會更大,可是難道他只能給鬼哥哥喂些水和吃食嗎?
小寶上上下下打量鬼哥哥,一直到小貝來了他都沒有發現。
“吱吱吱”,小貝抱著水桶在小寶面前跳跳。回過神來的小寶朝小貝歉意地笑笑,然後拿過竹筒。浸溼了帕子,小寶輕輕地搬動鬼哥哥,讓他側躺著,然後掀開鬼哥哥身下早已成了一條條碎布的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