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丹秋閉起眼睛,他還是沒能聽見自己真正想聽的話。
早上的時候,王爺已經離開了,賀丹秋就對著床幔子發呆。
他心裡頭難受,可又不敢問,只好自己憋著。
發了半天呆,他從床上慢慢爬起來,揮退了過來服侍的僕人,自己穿衣洗漱,一邊想,現在這樣子,比起最初男寵的身份,還是好一些的。
其實,也沒什麼差別。
就算不喜歡,在床上還是能夠得到樂趣的吧?賀丹秋絞著帕子,溫熱的水從他手上滑下去,漸漸變涼。銅盆裡的水平靜下來,映出一個普通的男子,十八九歲的樣子,不再是少年人纖細的模樣,這兩年他的個子抽長了不少,輪廓也不再清秀。
這幅樣子,其實一點大哥的影子都沒有了吧?
賀丹秋替王爺覺得委屈,又想,這麼一來,自己還能夠在王府呆多久呢?
果真,從來沒有什麼一輩子的事情。他慌張的用帕子捂住眼睛,半天才移開。
像大哥那麼好的人,怎麼就死得那麼早?
剛出門,就有人來稟,說是有丹秋公子家鄉的親戚求見。
賀丹秋瞪著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回,才確認真是找自己的。
他腦子從昨晚上開始就在發暈,於是就渾渾噩噩的跟著下人走到會客廳,看到來人,他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下,雖然清醒了,又愣住不能動彈。
“長……夏哥?”賀丹秋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長夏哥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裡?他心裡害怕又擔心,看到幾年不見的親人,卻連迎上去都不敢。
“真的是你,果然……”賀長夏手指著丹秋,他見到原本以為已經死去的弟弟,臉上卻看不出歡喜,只有怒火。
“早聽東陵有學子說,在船上遇見過一個叫做賀豐實的,怕是威遠王爺的小寵,我就覺得奇怪,現在外頭又沸沸揚揚的在傳,威遠王府有一個丹秋公子,得寵得很,沒想到,沒想到還真是你!我……”賀長夏哆嗦著手,罵丹秋:“你,你怎麼對得起賀家列祖列宗!”
賀丹秋站直身子,聽著兄長責罵。他嘴裡頭髮苦,心裡更加難受得厲害。
賀長夏揹著手在廳裡頭轉了一圈,看賀丹秋的樣子,他怒氣衝衝的剁了一下腳,勉強緩和些語氣,問:“你……你老實說,當年是不是被王府給逼的?我就說那時候的大禍來得莫名其妙,如果真是威遠王仗勢欺人,我們賀家就算拼上一家老小,也不能讓你受這個委屈!”
賀丹秋還在發愣,被兄長又質問了一回,他才呆呆的搖腦袋。
“你……賀家雖然不如以前,可也不需要你用這種法子來保全,就算是入罪抄家,至少不愧對先人,你年紀小,但也應該懂得,賀家幾代清白傳家,如果要靠賤業保全,還不如斷了香火。”
賀丹秋搖晃了一下身子,一下子跪下去:“哥,不是王爺,我是自願的。”
賀長夏勃然大怒,上來一腳就朝著賀丹秋的心窩子踢過去,雖被旁邊人及時拉住,他還是忍不住怒罵:“你混帳!”
賀丹秋跪在地上,閉緊眼睛說:“我是真心喜歡王爺的,我知道自己對不起賀家先祖,哥,你就當我早淹死了吧。”
“你如果是真淹死了才好!”賀長夏甩開邊上人,繼續罵丹秋:“想想大哥當年,你難道也傻了,死了連祖墳都回不去,只能當一個孤墳野鬼。”
“大哥怎麼了?”賀丹秋張開眼睛,看著雙目赤紅的賀長夏,“大哥不是早就……”
賀長夏長嘆了一口氣,氣焰一下子洩了下來,語重心長的勸丹秋:“你以為,當年是為什麼要把大哥從宗譜裡趕出去的?”
賀丹秋張大眼睛,他知道父親素來最鄙視的就是南風,戲子男寵之類的也一直是賀家的禁忌,他原本一直以為是家裡謹遵禮教的緣故,卻原來,真的和大哥有關。
王爺,果真是……
“那可是戳脊梁骨的事情啊。為了大哥,賀家當初蒙了多少羞,你怎麼也……”賀長夏再發不動脾氣,他坐在椅子上,無奈的訓誡賀丹秋。
賀丹秋彎下腰,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說:“哥,你就當,賀丹秋是真死了吧。”
真丟臉,這都是今天第二回哭出來了。賀丹秋不太合時宜的想,他抬起身子,淚珠滑進自己的嘴裡頭,澀得發苦。
他是真的喜歡王爺,不管王爺心裡究竟怎麼想的,他也不會否認自己的心意。
初夏的石板地仍舊涼的很,賀丹秋跪在地上,膝蓋就像沉在水裡,他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