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怎麼努力也沒成功,但他依舊高興得像是見到了什麼寶貝,小孩子那不加任何矯飾的純粹微笑感染了身邊正襟危坐的一眾人,連素來嚴肅的張彥眼中也染上了一絲笑意,他看向顏延之,聲音裡是不加掩飾的溫柔:“喜歡嗎?”
“既是你選的——”顏延之低眉,纖長的手指拂過面前茶盞上清雅纏繞的藤蔓蓮紋,像是刻意吊人胃口一樣拉長了聲音:“哪怕是隻不會叫的畫眉……也必然是最好的!”
青年清俊的面龐上,一閃即逝的笑意明快而狡黠,聽上去蠻不講理的話語中帶著十分明顯的自豪高傲,讓身邊男人眼中多了幾分說不清楚的情緒,像是一張細密編織的大網,籠罩住了他,再也掙脫不開。
無暇顧及這對情人間的私密低語,院內眾人都將全副心神放到了這滿院的相思鳥啼之中,而那隱在一片墨綠之中的小鳥兒卻彷彿叫得累了,不肯再將自己的美妙啼聲多分與眾人半分,在一聲清越的啼叫之後斂去聲息,然後撲扇撲扇翅膀,像是一團小小的白雲一樣落在了張彥身邊的竹籠上。
謝映廬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它,此刻就看見那隻聲線曼妙的畫眉鳥抖了抖翅膀,一雙漆黑的眼珠四下轉動,像是在打量方才與它一同鳴叫的畫眉。
“好可愛啊……”
低低驚歎一聲,謝映廬不由自主地跳下了侍者特意為兩個小孩兒搬過來的小椅子,放輕了手腳走過去,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怕自己嚇到了這隻雪白的精靈,只是站在近處,彎下腰細細地打量那隻也正仰起頭看著自己的雪色畫眉。
陳鬱川看著那對望的一人一鳥,一時間只覺得這樣的場景可愛異常,自然不忍心上前打斷,倒是謝映廬自己同那隻畫眉望得久了,有些委屈地扭過頭看著他:“阿川哥哥……它怎麼一直盯著我,也不肯叫呢?”
陳鬱川走過去,牽起小孩子的手讓他站直了身子:“剛才它叫了很久,大概是想要休息一下吧?”
聞言,謝映廬有些半信半疑地又扭頭看了一眼籠子上停著的小鳥,卻發現對方正歪著頭專注地打量著自己,那模樣倒是有幾分像自己養的小貓一般,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像布偶啊……”
雪色畫眉顯然不知道面前的小孩子口中的“布偶”是什麼東西,只能眨著一雙靈動的眼眸上下打量對方……啊,這個小孩子又笑了……
“今日的‘鸞歌鳳引’實在是前所未有的精彩!老朽也是頭一次見到這般百鳥齊鳴的景象……”宋鑄一直閉著眼靜心凝聽著院中這一場難得的畫眉鬥,直到最後一隻鳥兒也安靜下來,方才睜眼,露出滿足而意猶未盡的笑容,“不如各位來評一評,今日的鸞鳳之名,該歸屬哪一隻畫眉?”
“我以為,當得起‘鸞鳳’之名的該是那隻雪白的畫眉才是。”廊下坐著的一位青年率先表明了自己對那隻畫眉的喜愛:“其聲清麗,其鳴婉轉,所謂‘來往不逢人,長歌楚天碧。’在座諸位可都是被它的聲音迷住了吧?”
他身邊的青年一把合上手中的扇子,“可若是論起氣勢,倒是那隻褐羽畫眉更勝一籌才是,真真當得起一句‘一聲已動物皆靜,四座無言星欲稀’。”
“我倒是更偏好那隻低鳴的畫眉,並不爭鬧,比起群鳥爭先,它才是‘疏鬆影落空壇靜,細草香生小洞幽’——這般悠然,怎能不叫人為之心動?”
宋鑄一句話彷彿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院內眾人爭論,讓見慣了武士直來直往的陳鬱川覺得有意思的是,文人儒士的爭論方式也是這樣溫文爾雅,他們的語氣平和得如同在與相知多年的老友把盞言歡,信口拈來的詩句恰如其分地表達了內心所想,並不見激烈的辯駁,間或響起的幾聲畫眉鳴啼彷彿是在給他們配上一支輕快的小曲兒,讓這場對話更顯溫柔。
注意到陳鬱川臉上微不可見的笑意,謝映廬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引得對方彎下腰來:“小九兒,怎麼了?”
“唔……阿川哥哥覺得哪一隻小鳥叫得最好?”
“我?”陳鬱川一怔,繼而將視線投向了不遠處那隻高傲地立在籠中的褐羽畫眉:“是那隻吧,那種聲音……真的非常有氣勢。”
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謝映廬認真的神情逗得一旁的顏延之笑著問他:“那麼映廬呢?最喜歡哪一隻?”
“最喜歡白色的畫眉~”謝映廬彎起眉眼,笑眯眯地看著那隻在竹籠上跳動了幾下,最後被張彥一把抓住又放回到籠子裡的畫眉,語氣裡是十分認真的讚揚:“總覺得它的叫聲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微笑,只是聽一會兒就覺得好舒服啊!”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