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貓虞五寶兩個相視皺眉,這出去探病不過大半日,怎地方方食裡頭又生事兒了!
金小貓擺手,叫麻廚子快些說。
麻廚子把肥臉一擠,嚎喪一聲:“七爺啊!你可要給老麻做主啊!”
原來敬哥兒貪玩,在方方食堂子裡一徑地胡行亂為,一會兒鑽到客人桌下頭讓六二捉他,一會兒又揪住小二子衣襟不叫他迎客。這都不是重的,重的卻是敬哥兒趁著麻廚子後院更衣,把個調料瓶子給翻倒了!廚案上各色調料交結一處,混混沌沌再分不開。
敬哥兒小兒不知自家闖禍,還道很該做個好孩子,又把這散落的粉末拿小手捧著一捧捧地再裝回瓶子裡頭。
敬哥兒一見麻廚子,笑眯眯表功:“麻伯伯,敬哥兒可乖了,瓶子倒了都扶起來了!”
麻廚子只當是瓶子倒了,也不甚在意,摸摸敬哥兒發頂道:“乖乖,莫來廚間耍,你叔叔知道了,定會說你淘氣!”
敬哥兒小大人似的乖乖出了門,麻廚子又要開火,原是要炒一味酸甜口的,麻廚子拿出糖罐子用勺子一舀,順手就擱醋汁兒裡頭了。再一嘗味道,立時就吐了出來。這哪裡是酸甜口啊!整個是又苦又辣又澀又粘,說不出什麼味道,只覺著喉管後頭都不是自家的了!
孜然帶著胡椒還算好些,偏又摻了桂皮粉,裡頭,又是八角花椒小茴香,又是灰糖又是粗鹽,辣子也沒得少放……
麻廚子忽然想著起敬哥兒道自己是把瓶兒都扶起來了,登時一激靈,把瓶瓶罐罐,都掀了蓋兒看。麻廚子不看則已,一看,立時眼前發黑,自家站也站不住了:那各色各樣的瓷瓶瓦罐裡頭,裝的都是同一樣!
麻廚子想起先頭幾日自家東主說的“調料不和甚過毒藥”,一時捂胸長嘆,自家這一畝三分地裡頭,竟也把毒藥招來了!
麻廚子忍氣把廚間小庫裡頭翻翻,居多的只是燉煮的乾料,糖鹽之類不過剩了一層底兒,也是該進了。麻廚子湊合著把菜炒了端去,又與櫃上算賬的雁八愗說了頭尾。兩人一商量,也罷,與客官們退了銀子,又一人饒了四個包子,再把方方食大門一關,人人都守著敬哥兒等金小貓回來……
人人都不快活,敬哥兒也不快活,人人都板著臉,敬哥兒也不敢笑,只窩在六二懷裡頭,睜著大眼怯生生。
到底是淘氣的累了,金小貓進門時,敬哥兒早教六二抱回天字一房睡了。
麻廚子這番話,實在說得是氣憤至極,連帶把敬哥兒也由乖乖換做小魔頭了,又隨意拿了一個瓶兒開啟叫金小貓看,末了,恨恨咬牙:“竟還不如豆子懂事!豆子在廚間裡頭向來都是規規矩矩的,一點也不使壞!”
金小貓皺皺眉:“連瓶兒都丟了!盛器是陶的,最喜味道。”
虞五寶卻是直想笑,捂著嘴裝著咳嗽兩聲,踱過來拿著小罐子晃晃,故意板著臉道:“這是敬哥兒自己辦的?倒是真好!”
金小貓氣急,順手給了虞五寶腰眼一拳:“好甚!淨說胡話!”
虞五寶揉揉腰間軟肉,嘿嘿笑了兩聲。
金小貓見虞五寶一副看好事的模樣,氣真真不打一處來,轉身就往廚間裡走。
麻廚子垂著頭慢蹭蹭地跟著。
虞五寶挑眉,也是大步趕上。
及至到了廚間,金小貓冷著臉把四下打量一番。只見調料架子上頭的瓶瓶罐罐開著,裡頭是一片片的粉末殘片兒,金小貓臉都黑了。
是以金小貓把案板一拍,狠狠出聲:“把敬哥兒叫來!七爺我今天要訓人!”
六二領著敬哥兒,兩個一處垂頭站著。六二偷偷拿著餘光看自家七爺,只覺他比平日陌生許多,不說旁的,單隻直直坐著,就如釘在石頭上一樣,肩腰更是紋絲兒不動,打眼看去,那張臉可是威壓至極,叫人冷不丁就生出一層一層的薄汗。
六二自打跟著金小貓,鮮少見他動怒,只這一次,任誰,甭管是哪個厲害的主兒,也比不得自家七爺這渾身的冷氣。
六二被金小貓單提出來好罵了一通,卻把敬哥兒抱在懷裡,幾步回了房。
敬哥兒死抱著金小貓脖子不放,把頭擱在金小貓肩上。狐毛茸茸的,把個敬哥兒的小臉兒藏得嚴嚴實實。
上得樓來,進了房,金小貓把敬哥兒往床上一扔,自家從床邊矮架上取了一根玉書撥,在手心裡頭輕輕打了兩下。
敬哥兒渾身抖了抖,一咕嚕起身下床,猛然抱住金小貓大腿,大哭道:“叔叔,敬哥兒乖乖的!不要打敬哥兒,不要趕敬哥兒走……敬哥兒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