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千樹萬樹梨花開,紛紛揚揚,千里一色,應當是如何聖潔與純美的畫面。
然而畫面一轉。
他真的看見了雪,鋪天蓋地的雪。
雪是冰冷的,如死亡一般的冰冷;到處都是白,那縞素一樣的死白。
沒有阿晨,阿晨早就沒有了。當他使出驚鴻般一掠而過的劍招時,阿晨就已經沒了。
那樣冰冷的雪,在祠堂外面好像永無止境似的下了一夜,教人遍體生寒。他跪在冥燭前,恍恍惚惚地想,曾經哪怕一道冷風吹過他的髮梢,都會有人心疼地把他擁入懷裡取暖,溫柔似水。
而現實是,他從天黑跪到天明,才終於明白天地之大,他忽然就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原來雪並不好。
無處不在,他曾經碰也碰不得的雪,灌進他的鞋子。在及膝的雪地裡跋涉,下身沒了知覺,被風雪迷了眼睛,才幻滅了一切美好想象。
四肢冰涼。
好冷。
周楚澤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眼睛卻是倏然睜開,猛地醒了過來。
房中生了暖爐,有人坐在桌前,銀白長髮如瀑垂著,單手搭著一柄長劍。
周楚澤長夢乍醒,還未明白過來自己的處境,那人就側過了臉,出聲:“夢中所見,已成過去,莫為往事所困,徒勞心神。”
周楚澤強自鎮定下來,聲音嘶啞:“我忘不掉。”
“你自然忘不掉,只是徒然把精力浪費放在悔恨往事上,自怨自傷,又有何用?”
“我能做什麼?”周楚澤痛苦道,“我分明什麼都做不了。”
垂下眼睫,想用冰冷的手指收緊成拳,卻徒然發現,他連那麼一點力氣都沒有。他恨這副身體,先天不足,明明身為男子,卻禁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他能做什麼?
他憑什麼去向那個滿口謊言之人討回自己的一顆真心?
又憑什麼去向那群裝模作樣的武林正派討回一個公道?
“習武。”
男人話說出口,搭在長劍上的手不知怎的一動,周楚澤抬眸,只聽見一聲輕吟,長劍已經插在了他的床榻前。
劍光清亮,寒意凜然。
只一眼,周楚澤就想起了父親手中那把斬魂刀。
他呆愣片刻:“你——說什麼?”
“習武。”
男人站了起來,腳下移動,人已經立在了長劍旁邊。他的眉目英俊而深刻,只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如同覆蓋著一層寒霜一般,說不出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