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成嚥了下唾沫,只覺指腹與張慕的嘴唇相觸,柔軟,溫暖近乎滾燙,令他心底有陣隱約的灼熱衝動在萌生。
方青餘從外頭進來,李慶成馬上抽回手指,順手在張慕唇上抹過,攏袖道:“都分派完了?”
“分派完了。”方青餘冷冷道,帶著敵意打量張慕。
張慕眼中帶著欣然之色起身,站到一旁,一手握著雛鷹,張慕手大,雛鷹雖已長了不少個頭,仍不及張慕手掌大小。
方青餘道:“我訂立了新的聯絡方式,梁老大派事兒下去,回報則彼此互不相干,得了訊息都會來朝我與唐鴻彙報。府內二十人分四隊,每天出外接頭,最遲三天後,情報都能匯總。”
“辛苦你了。”李慶成懶懶道:“這回賞你點什麼?”
方青餘不答,眼角餘光瞥向張慕手中的海東青,隨口問道:“還未熬鷹?”
張慕淡淡道:“自幼豢大的鷹不需死熬,它在最困苦之時,得了殿下一點吃食,已抱有忠心,此生絕不會叛,只需再訓數月就可成鷹。”
方青餘一哂置之,李慶成卻道:“怎麼訓?”
那日起橫豎無事,李慶成便看著張慕訓鷹,方青餘則與唐鴻遊走汀城,前去與內應接頭。
張慕將雛鷹的眼用一塊黑布小心地蒙了起來,讓它站在一根木杆上,鷹爪用一根鏈子繫著,拴在木杆一端。
李慶成聽過些許飼鷹之道,忍不住說:“別太狠了,我怕它恨我。”
張慕說:“它在餓了十來天之後,第一口吃的是你喂的,這輩子也不會恨你的。”
李慶成忽地生出個念頭,揶揄道:“下輩子呢?”
張慕看了李慶成一眼,道:“下輩子難說。”
李慶成笑了起來,張慕的臉有點紅,李慶成道:“你這麼說話就挺好,多說說話,別總像根木頭杵著。”
張慕又不吭聲了,李慶成道:“說話。”
張慕搖頭,李慶成不悅蹙眉,張慕忙解釋道:“你說,讓它多聽你的聲音。”
李慶成想了想,對一隻鷹該說什麼呢?
“兒子吶,來日我給你修個金鷹廄,玉食槽……”李慶成道。
張慕道:“它不要這些。”
李慶成一想也是,海東青喉頭咕咕地響,張慕把它放在木杆上,忽然一手猛搖,海東青便一個倒栽蔥摔了下來。
李慶成嚇了一跳,正要衝上前去接,雛鷹又展開翅膀,拖著鐵鏈飛起,繞了個圈飛回木杆上。
張慕解釋道:“讓它學著在手臂上停穩。”
李慶成點了點頭,又道:“兒子,聽得出老子的聲音不?”
張慕忽然又晃動木杆,雛鷹擔驚受怕地站穩,幾次反覆,最後張慕無論用多大的力度,都不能把它晃下來了。
“好鷹。”張慕道:“這就站穩了。”
李慶成又坐了一會,張慕依舊重複那幾個動作,李慶成坐得無聊,出去走了一圈,回廳內看書,張慕也不叫他,直至傍晚時張慕才吩咐士兵端了桶熱水,給海東青洗澡。
李慶成站在漆黑的鷹房外,發現紙窗上帶著個破洞,遂湊到破洞前朝內張望,見張慕不在了,海東青溼淋淋地蹲在架子上。
張慕呢?李慶成左右看看,推門而入,抬頭道:“兒子怎麼了?病了?”說話間耳畔一塊石子勁風輕響掠過,打在鷹架上,木杆一蕩,海東青又頭朝下栽了下來。
海東青溼淋淋地在地上四處撲,最後勉強飛回架上。
李慶成走出花園,見張慕坐在池邊,單腳踏著一塊岩石,躬身在用小刀削一根竹管。
李慶成道:“今日還沒餵過?”
張慕把竹管收起,隨手扣了枚石子一彈,嗖然風響,穿過窗戶上的破洞打在木杆上,海東青摔了下來,一個踉蹌,再飛上去停穩。
張慕道:“從現在起,三天不能餵它。”
李慶成道:“會餓死的!”
張慕搖了搖頭,躬身拾起腳邊一個小碗,旁置淺碟,碟上裝著沙粉,碗裡則是濃茶。
李慶成好奇地拈起碟上的沙粉,發現是鹽混著細沙,張慕把鹽沙混在茶裡搖了搖,入內抓著雛鷹的兩翼提著,捏開它的喙。
李慶成道:“輕……輕點。”
張慕道:“灌下去。”
海東青被蒙著眼,不住掙扎,喉頭髮出求饒的咕咕聲,李慶成連話也不敢說了,心道這麼個折騰法,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多半以後會恨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