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了蜂蜜,調了些玫瑰露到碟裡,扶峰又是一陣咳嗽,接過碟子。
李效不理會許凌雲帶刺的話,隨口道:“沒有什麼是不能重來的。”
扶峰道:“凌雲,去集市上買條大點的魚,晚上招待陛下與唐將軍。”
許凌雲又看了李效一眼,轉身離去。
李效說:“這次孤來,想請先生回京養老,凌雲也一道回去,再領鷹衛之職……”
許凌雲走出廳外,停下腳步,緩緩道:
“陛下,你還不明白,就算再找到一隻海東青,鷹已不再是從前的那隻鷹,人也不再是從前的那些人了。”
57、 鷹衛軍
許凌雲出外喚上唐思,二人朝集市去了,廳中剩李效與扶峰這對師徒。
扶峰比告老前顯得更佝僂了,然而眼中那一抹睿智的神色一如往昔,明亮而清澈,李效靜靜地注視著他的啟蒙老師,覺得那雙眼睛,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片刻後李效想起來了。
“先生的眸子怎和承青有點像。”李效另啟了話頭,莞爾道:“明亮得很。”
扶峰哂道:“小孩子看東西,俱是不帶任何敵意的,他們好奇而不迷茫,通透而不自傲。隨著漸漸長大,人的雙眼便會被七情六慾,人間假象所遮蔽。繁瑣事多,縈繞心中不去,是以有‘蒙塵’一說。”
“而及至老來,若能將往事盡數拋卻,看透徹自己一生,便又能恢復孩童時的明亮雙眼,若放不下,看不透,自然也就明亮地來,渾濁地去了。”
李效頻頻點頭,扶峰從這名學生的眼中看出了昔時的迷惑與求索,每當李效難以決斷時,常會現出這種期待的眼神。
李效必須面對的難題實在太多。
“先生不是中原人?”李效道:“此事一直想問了,扶姓不似我中原姓氏。”
扶峰笑道:“不瞞陛下所說,老臣祖籍乃是東夷人士,在許多年前,秦、青兩州,滄海閣,秦山一代,以及東海郡,聚集了大量的東夷人,乃是外族的一枝。”
李效若有所思,扶峰又笑道:“東夷人融入中原血裔,已足有兩千年了,人種通婚,文化互融,如今東海等州已經與中原人沒有多大區別,他們用咱們的文字,念咱們的書。若認真追溯起來,陛下身上也有那麼一點東夷血統,因為太后在秦州的孃家,在許多代前,正房也娶過東夷女子。”
李效點頭道:“互融。”
扶峰擺手道:“不,不是互融,是咱們兼併他們,史上有多支北蠻胡人入侵中原,共計三次,其中一次還幾乎殺過了玉衡山,但最後不是丟盔棄甲,逃出塞外,便是被中原兒郎逐漸蠶食,或宮廷政變,或血洗京城推翻了帝位。表面上,他們是侵略,實則是操著金戈鐵馬,刀兵劍甲,來向咱們投誠。”
李效沉默不語。
扶峰又緩緩道:“老臣與林閣老相交不深,不知這次他為何一力主和,更不知前線軍情,不敢妄下結論,不如還是給陛下說段故事,消遣消遣?”
李效笑了起來,扶峰眯起眼,似在回憶,而後開口道:“記得成祖平定京師的三年後……”
李效忙從懷中取出書:“先生可看著說,來前讀到成祖會師臥龍嶺之處。”
扶峰接過書翻了翻,殘破書頁嘩嘩作響,欣然道:“陛下竟看了這麼多了。”
李效莞爾道:“批註頗有些不明白之處,請先生接著朝下說。”
扶峰道:“不必跳著說?”
李效:“不必。”
扶峰:“也好,反正也快完了……且話說統歷十八年四月,春暖花開,各路兵馬會師臥龍嶺下。”
“唐鴻!”李慶成笑道:“你小子給我過來!”
唐鴻斜負翻海戟,策馬過來,身邊跟著殷烈。
“末將叩見殿下!”唐鴻翻身下馬。
殷烈抱拳,單膝跪地,大喝道:“末將殷烈,率楓關守軍誓死追隨殿下!!”
“誓死追隨殿下——!”西川軍一抱拳,臥龍嶺以西浩浩蕩蕩,五萬兵士持戟猛擊胸甲,單膝跪地,剎那曠野中成山成海的西川軍下跪效忠,場面蔚為壯觀。
韓滄海一抱拳,單膝跪地,喝道:“末將韓滄海,率我江州黑甲軍——”
東路五萬黑甲軍齊聲吼道:“誓死追隨殿下!”
所有兵士皆跪,方青餘與張慕俱是身著戎裝,單膝跪地。
三萬江南軍於南路前來,紛紛下馬跪地,領隊蕭眿大吼道:“末將蕭眿,率江南兒郎護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