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侄……?”
葉敏玉先前是不敢看他,現在卻是捨不得移開目光,與周琰視線相對時,只覺心頭激盪,再也壓抑不住滿腔情意。
他這哪裡只是斷袖之癖?
分明就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偏他病得這樣厲害,面前之人卻是一無所知,始終只當他作長不大的孩子,一口一個“我家師侄”。
葉敏玉嘆了口氣,慢慢鬆開周琰的手,柔聲道:“師叔額上受了傷,我幫你瞧瞧罷。”
周琰應了一聲,相當配合地走到桌邊坐下了。
葉敏玉左手高舉燭臺,右手輕輕撥開染血的髮絲,只見周琰額角上破了老大一個口子,雖只傷及皮肉,血卻流得甚多,瞧來甚是猙獰。
他不禁皺起眉頭,一邊塗抹傷藥一邊問:“師叔這傷是怎麼來的?”
“不清楚,”周琰正拿了他的寶劍和劍鞘玩兒,隨口答道,“大概是被流矢所傷吧。”
葉敏玉敷藥的手顫了顫,道:“聽說你是在半道上劫了那個方幫主?沙海幫的排場這麼大,恐怕並不容易下手。”
周琰微微一笑,唰的一聲將劍收進了鞘裡,道:“我動手之前早就先看好了地形,專等他們走上羊腸小道時,騎著馬奔出來一陣搗亂。如此反覆數次,直弄得他們人心惶惶了,再施展輕功衝殺進去,一舉奪回劍鞘。雖然費了些功夫,但也並不為難,反而有趣得很,哈哈!”
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可葉敏玉光看他衣上沾染的血跡,就猜到當時有過一番驚心動魄的廝殺了。
他也並不說破,僅是撕下布條來包裹周琰額上的傷口,道:“下回再有這麼好玩的事,師叔記得要帶我一起去。”
“好呀,”周琰答得十分爽快,笑說,“若我說今夜全無睡意,只想泛舟夜遊江上,師侄你去不去?”
“啊?”
“沙海幫的人正滿大街的抓我,這煙花之地想來也不大安全,所以我在江邊準備了一艘小舟。咱們趁著夜色悄悄上船,輕舟順流而下、日行千里,任他們有再大的本事,也追我們不上了。”
葉敏玉恍然大悟,這才曉得周琰連脫身之計都已想好了,只等著拐他上船而已。
到了這個地步,他就算想不答應也不行了。
但若是答應了,勢必繼續跟周琰同行,先前那番辭行的話可都等於白說了。周琰冒著性命之險奪回劍鞘,又安排了這麼一出逃亡大計,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葉敏玉一時拿不定主意。
周琰見他猶豫,眼珠子一轉,忽然“哎喲”、“哎喲”的叫起痛來。
葉敏玉早幫他裹好了傷口,自然聽得出他是在做戲,好笑道:“原來師叔這樣怕痛。”
周琰也不怕丟臉,馬上就承認了:“我在別人面前當然是不怕的,在師侄面前嘛……就算叫幾聲也無妨。”
邊說邊叫得更加大聲,反正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令葉敏玉心軟。
葉敏玉無奈的彎了彎嘴角,轉身就走。
周琰只當是演戲演過了頭,頓時也不叫痛了,拉住葉敏玉的手問:“師侄,你去哪裡?”
“去樓下抱兩壇酒上來。”
“哎?酒?”
“既然要泛舟江上,”葉敏玉回眸一笑,道,“豈可沒有美酒相伴?”
周琰先是怔了怔,接著又拍手叫好,等葉敏玉去樓下買了酒會了賬,兩人便趁夜從窗子裡跳了出去。
此時沙海幫的人仍在城中大肆追捕強盜。
周葉二人系出同門,輕身功夫皆是一絕,這會兒施展開來,旁人如何察覺得到?周琰玩心大熾,還用小石子當暗器擊倒了好幾個黑衣漢子,鬧得沙海幫內又是一陣大亂。
而他倆人則輕輕巧巧的奔到了江邊,登舟上船之後,果然順風順水,兩岸邊的重重山巒,轉瞬便從眼前掠過。
周琰一面欣賞這江中夜景,一面開了酒罈,與葉敏玉相對暢飲。
山高月小,江水茫茫。
徐徐微風從江面上輕拂而過,帶了一絲秋夜的涼意。
他們兩人走得匆忙,除了兩罈子美酒之外,幾乎沒帶別的東西,周琰便解下了外袍丟給葉敏玉,道:“小心著涼。”
葉敏玉也不推辭,小心翼翼地攏緊身上的袍子,靠坐在船舷之側,微笑著聽周琰說一些江湖趣事。
美酒醉人。
美景更加醉人。
葉敏玉眯著眼睛瞧住周琰,只覺一生之中,再沒有哪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