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軒稍稍放下心來,他父皇又隨手把匣子上面一層拿開看了一眼——匣子是分上下兩層的,下一層裡也收了半套頭飾——便合上了,不經心地放到一邊,轉而朝瑞軒笑道:“聽徐德才說你過來,這次是要學唱戲了不是?”
瑞軒心虛,也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撓頭,忍不住往秋玉華那裡看。秋玉華剛才行禮過後就一直靜靜站在角落裡,這時候卻也微微偏了眼,往瑞軒這裡看來,安靜的眸子裡似乎帶了絲詫異。
兩人視線一交匯,瑞軒先一心虛,下意識地便把眼睛挪開。秋玉華卻要沉穩得多,一垂眼不著痕跡地收回,便向周顯翊道:“啟稟陛下,是六殿下說想繼續學上妝的事情。”
瑞軒聞得此言,忙不迭點頭道:“正是正是!上次匆匆忙忙的,回去自己畫了一回,也不知哪裡不對,所以今天特地過來請教的。”偷偷抬眼看周顯翊,到底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父皇,您怎……怎麼過來了?”
周顯翊在一旁坐下,笑道:“過來看你。”見瑞軒嚇得幾乎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才好整以暇繼續道:“你向來塗畫的東西都不上手,所以來看看你這次倒是能弄成什麼樣。”
瑞軒呆了半天,又不知怎麼回答,下意識地繼續回頭看秋玉華。秋玉華這回卻垂了眼,不聲不響,也不再說話。
周顯翊笑了笑,便也不再為難瑞軒,朝秋玉華道:“你只管教就是了,朕看看。”
瑞軒這次學了半個時辰,卻好像在火上烤了一整天一般。秋玉華仍舊冷清清的,倒是看不出什麼分別;瑞軒自己卻老覺得父皇的視線從背後像刀子一樣,在他背上刮來刮去。
及至最後他自己好不容易給自己妝完了,忐忑不安地回頭,過了許久,才聽到周顯翊說了句:“以後再多練練吧。”
周顯翊走了之後,瑞軒呆呆地坐在秋玉華的窗邊,外面的青竹鬱鬱蔥蔥的,有微風過的時候颯颯地響著。
秋玉華給他沏了茶,不聲不響地放到他手邊;過了一會兒,又不聲不響地端來什麼放下。瑞軒側過頭,看見是打好的洗臉熱水,銅盆上還搭著一條毛巾。
他勉強朝秋玉華笑了笑,道:“多謝。”想起自己臉上還未卸妝,又苦笑道:“對不住,笑起來難看。”
他這次和秋玉華,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不知為何卻覺得這人雖看起來冷清清的,倒十分可以親近。秋玉華看了他一會兒,道:“六殿下,你的妝挺好。陛下眼光是比常人高的。”
瑞軒心頭一熱,隨即又涼下去。半晌搖搖頭:“謝你了。以後我還是不來叨擾了。”
秋玉華立著,問:“因為陛下?”
瑞軒呆呆地看著秋玉華的衣袍下襬,半天,低下頭洗臉去。他不知道怎麼跟秋玉華說——是說自己本來就一點不想學這些,只是為了來看他長什麼樣而找的藉口?還是說自己從小兒,最怕看父皇想說他不好卻又不忍心的神色?
何況,他以後來了又怎麼樣呢?父皇叫這個人“玉華”,態度又這麼隨和,看了也只是給自己添堵。父皇喜歡誰,愛留誰,從來就不是他管得了的。父皇有什麼心事,又哪一次是他能插得上手的呢?
瑞軒整個人都陷在了愁雲慘霧裡,頹喪地站起身道:“我走了。”走出兩步,看見那兩匣頭面還放在桌上。鬼使神差地,他便走過去,拿起剛才周顯翊開啟的那個匣子來。
開啟看,依舊和剛才看到的一樣,一色的透亮水鑽,橫豎看不出什麼來。把上面那層取下來,下面一層裡卻不是一色的透淨,而是每件上都鑲了一兩顆不同色的寶石,叫整套頭面一下子亮活了起來。——有三件擺成品字形,許是插在髮髻顯眼位置的,各鑲了一顆紅寶石,耀眼得很,紅得像是火一般。
瑞軒將匣子收好,轉頭看見秋玉華卻垂了眼,不知想些什麼。似是感到他看過來,這才抬眼,隨即便彎身行禮:“送六殿下。”
等瑞焱再次提了兩壺酒跑到瑞軒府上時,已經又過去了好幾天。
“老么,聽說你幾天沒出院門啦?”
瑞軒正在他院子裡鋸木頭,只穿了白色單衣,袖子挽得老高。瑞焱見他那裡木屑飛揚,就不肯進去,只遠遠在院門口探頭叫喚。
瑞軒抬頭見是他,手頭用力,兩下便把木頭啪地鋸斷。將鋸子扔到一旁,隨手扯過一邊桌上的毛巾,邊擦汗邊走出來:“什麼事,五哥?”
他滿頭大汗,幾縷頭髮粘在額前,胸前衣服微敞著,露出有些曬黑的肌膚。瑞焱上下打量他,末了笑道:“老么,你做起木工來倒真像是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