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第二個人了。
這件事隱瞞了那麼多年,被捅破也是早晚的事,非花他們本來都預料到發現自己像呆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的白雲愁會惱怒,但今天最大的變數就是突然冒出來不知是真是假的偃笙,明沉碧一氣之下妄動真氣加重了原本就有的內傷,白雲
愁卻誤以為是自己打傷了他,加上他也不笨,明沉碧的痛苦以及對彼此的瞭解足以讓他猜到太多,滿腦子都是自責,才會如此心神大亂。
二十二年,兩個人同進同出同吃同睡,白雲愁天生冷血薄情,即使是師傅兼養父的朔風和迴雪都多多少少擔憂他會嗜殺成性,更勿論其他人了,但從頭到尾只有明沉碧一個人毫無芥蒂地站在他身邊,反之亦然。
明沉碧也曾經自嘲地說,他們這樣的相互依靠,已經不算感情,而是一種病了。
病入膏肓,誰都救不了。
兩人終身打打鬧鬧,打架也好下毒也好,白雲愁從來不曾真正弄傷過他,明沉碧表面溫和內心比誰都好強,所以白雲愁可以心甘情願韜光養晦,蝸居在明沉碧給他的世界裡理所當然。
可是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扉,那個自己最珍視的人用那麼悲哀的語氣問他,白雲愁,你知不知道你哪一點最傷我?
光是想到他疲倦的瘡痍滿目的眼神,白雲愁痛到幾欲發瘋。
他以為他已經做了很多,可是他愛他,他卻毫不自知。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覺得無辜,唯獨他白雲愁不行。
因為明沉碧,從來沒有真正瞞過他。
白雲愁很聰明,他只是粗心,只是懶得想,只要去想,他就可以發現太多的蛛絲馬跡。
眼神,話語,舉手投足,甚至是墨魂閣弟子的一言一行……
明沉碧真的沒有瞞他,他在等,等白雲愁回頭看他的那一天。
他知道白雲愁不喜歡改變,他知道白雲愁很固執,他知道白雲愁認定了一件事就不願去改。
白雲愁給兩人的定義是,惟一。
他們什麼都是,也什麼都不是。
所以明沉碧什麼都不做,白雲愁幾乎可以想像到他是用怎麼樣一張微笑的臉,嚥下這個秘密,或許直到有那麼一天他們之中的某一個人死去之前,才依舊笑著將我愛你三個字說出口。
只可惜,再怎麼千思百慮都未必鬥得過世事無常。
一旦平衡被打破,無論進退,他們都再也回不到從前。
這大概也是明沉碧猶豫的原因吧,一無所有的時候,就想孤注一擲,擁有得太多的時候,往往連多走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非花非霧幾人料理妥當,吹熄了燭火,紛紛離去。
黑暗裡,原本應該沉睡的人睜開了眼睛,明明不是冬日,一個人冰冰冷冷的被窩還是讓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離著一堵牆的距離,隔壁房間裡燈火通明。
青年翻看紙張的手不經意地慢慢停了下來。
他坐在地上出了一會兒神,垂下頭,用手團住了雙膝。
風很冷,雨很大,在那時候,兩個人就知道,他們會一直記得這漫漫長長的,彷彿沒有盡頭的一夜。
……
134、第一百二十七章
淮安府。
雨天溼氣重,老暗主半夜就起身燒了熱水替迴雪敷腳。
“這天,說變就變了,淮安京的夏天就是比金陵冷……”老明主靠著床柱,感慨道,按了按自己的眼睛,又問:“阿風,我這左邊眼皮子老是跳,你說是不是小云雲他們那有什麼事啊?”
朔風頭也不抬:“兒孫自有兒孫福。”
迴雪皺皺鼻子,“一個兩個都倔得要死,小云雲認死理就算了,阿碧有時候也鑽牛角尖……”
“大不了耗一輩子,”朔風看他一眼。
迴雪眉毛一抖。
“比你亂勾搭要強。”
“啊喂……”
陳年爛穀子的舊賬就別提了吧!
……
卯時時分,天剛破曉,天色灰濛濛的,下了一夜的雨慢慢變小,柳枝擺動,伴著湖中探頭而出的荷花未老。
屋子裡,明沉碧無聲無息地推門而入,看過了桌上的空藥碗,才走到床榻邊。
光線很昏暗,縮在被窩裡的男子眉頭緊鎖,退燒後的面容和往日的意氣風發比較起來,顯得格外蒼白羸弱,一夕之間變了個人似的。
明沉碧坐了下來,幫他掖了掖被子,攏開了散落的長髮,還想再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