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百轉苦澀異常的低喚,他眼睛裡總讓人猜不透的深情,他對他笑著時唇邊的寵溺,他對他開口時隱藏其中的縱容,他對他的溫柔對他的信任對他的好……
這二十二個朝夕相處的春秋日月,究竟有多少時候是他不糊塗地過著的?
白雲愁捂住眼睛,不知是不是陽光太刺眼,他覺得自己痛得幾乎落下淚來。
居然什麼都看不見,那麼,這雙眼睛,不要也罷。
明沉碧微微闔上眼簾,倦怠和蒼老猶如藤蔓一般一點一點爬上了眉梢皺褶,刻深了眼角的紋路,他忽然冷聲念他的名:“白雲愁。”
白雲愁一頓,他從未聽過明沉碧用這麼陌生的語氣喚他。
從有記憶開始,他們就不曾陌生過。
“別做無謂的事,”明沉碧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著冰渣子似的,帶著腐骨蝕心的冷,帶著山窮水盡的狠絕,“就算你死在外頭,我也不稀罕。”
若沒心,他抱個屍體,又有什麼用?更遑論說一雙睜眼瞎的眼珠子。
明沉碧隱在陰影裡,用冷漠覆蓋住他的臉。
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毒姑射,什麼時候學會了這種逃避的法子?
門外,白雲愁身形一震,看著門扉,有些難以置信的、緩緩地放下了手。
他們如此的瞭解對方。
是白雲愁信誓旦旦地說,我不介意用天下人的命,換你活下去。
可是生生將這個從容閒散的人逼到窮途末路的,也是他。
疼痛從左肋毫無徵兆地噴湧上來,他無聲地苦笑,蒼白的面容疼得幾近扭曲。
分明相識相知相濡以沫二十二年,但是在這一刻,他們卻覺得好像從來不認識對方一樣。
……
談安縣,一家客棧,一間上房內。
穿著一身儒衫、華髮半染霜的男子斟了一杯茶,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房間裡的另一頭的人。
那是一個臉戴黑紗的女子,挽著斜髻,也就二十一、二出頭的樣子,看那身段風韻天生,格外地成熟魅惑而風情萬種。
此時她正來回不停地走著,情緒顯而易見的激動,流露出的眼神近乎痴狂,“他還記得我!我就知道,他一定還記得我……”
女子反覆地念叨著,像是了卻了什麼心頭大石似的,讓她失了慣來的常態。
葛曲觴也不理會她入魔一般的碎碎念,悠然飲著茶,虛虛拿著酒杯,即使年已不惑,他的姿態依舊閒散風流,書生意氣,另有一番華貴韻味。
女子忽地轉頭看見了他的樣子,原本欣喜的眼中閃過一抹惱恨,斥道:“給我坐好點!”
葛曲觴也不生氣,隨意放下杯子,笑著道:“古時有人愛屋及烏,夫人今日倒是恨屋及烏了。”
女子惡狠狠瞪著他,但那目光卻更像是透過葛曲觴瞪著另一個人:“恨?豈止恨這麼簡單!若不是他,我怎麼會流落到如此地步!我恨不得將他食肉寢皮挫骨揚灰!”
“讓他這麼幹脆的死,”葛曲觴沉沉地笑,“不如先讓他一無所有的好。”
……
132、第一百二十五章
“暗主,您怎麼坐在這裡?”
“您先起來好不好?”
“要不您先回房,明……明主一時半會也不出門的。”
“用點午膳吧?”
“暗主您就別為難屬下們了……”
“夜深了,暗主進房去歇息一會兒吧?”
“這天,怕是又要下雨了……”
“啊、屋簷擋不了大雨的。”
“暗主!夜寒雨凍的,您倒是躲一下雨啊!”
“暗主……”
“滾!”
“……”
……
屋外混亂不斷,屋裡寂靜非常,只有一些紙張翻動的聲響。
青年隨意披著雪白的外衫,坐在滿地描著山川地形的圖紙上,彷彿一點都聽不見外面的吵雜似的,一心一意翻看著那些山水圖,時不時地拿過一尊青玉如意雙峰筆山對照著,辨別其中有無相似之處。
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