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白皙的臉龐,好似在閉目養神的明沉碧忽地低聲開口:“非霧。”
黑衣持劍的男子鬼魅一般出現在他的身後,英挺的面容上是常年不化的面無表情,冷如冬雪。
“撤掉釘子,毀了紀錄,”青年的神色很平靜,甚至沒有睜開眼睛,“趕在天明之前。”
沒有回應,冷麵的護法已然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紫衣的少年出現在他的另一側,手拿長棍,表情是無限天真的模樣,連口氣都是輕快的,“明主,您打算架空暗主嗎?”
明沉碧連眉頭都不曾動一下,平淡得自然不比:“我的和他的有什麼區別?談何架空?”
是啊,有什麼區別?反正,明沉碧不會害白雲愁,反之……亦然。
非花一彎唇,些許同情些許苦笑,“暗主遲早會知道的。”
“拖得一時是一時。”青衣的男子似乎也笑了笑,但是說不出是怎樣的意味,“時機對了,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也沒必要知道。
“何必?”非花挑了挑眉。
一身清貴的男子壓沉了聲音,明明僅是單純的陳述,沒有責怪,卻硬生生帶出一分肅殺似邊塞颶風的威儀,壓迫得人心神雙雙一震,“你管太多了。”
容顏秀麗的少年微微退了一步,看著他,囁喁著唇,最終還是慢慢彎下了腰,恭敬而沾染著些許無能為力的無奈,“屬下逾越了。”
“下去吧,等雲愁回來,就回淮安京。”自始至終,明沉碧都沒有睜開眼睛,彷彿太過倦怠,以致於力不從心。
“……是。”
……
遠遠便看見了那個人,靠在椅子上,似在休憩,散開的黑髮半掩了一張如畫的麗顏,青色的織錦羅衣繡著零落的蘭花,撐著額頭的五指細長潔白,很難讓人想像這是能用繡花針輕巧取人性命的手,更難想像的是,端坐如富家貴人的少爺模樣的他,竟是執掌武林黑道半邊天手握無盡尊榮的墨魂閣明主。
這樣談笑風生的一手玉算盤算盡天下的他,這樣年輕的足以傲視黑白群雄的他,這樣會在白雲愁面前跳腳的會露出一臉財迷面孔的他,竟也在低著頭毫無防備的時候,洩漏出了一
分微不可見的滄桑,就似蒼老在不經意之間隱藏在他的血脈裡,侵蝕了他的生命。
死人墳裡染手血腥,活人堆里長袖善舞,安逸過,受苦過,有喜怒,有哀樂,曾經卑微的出身,現今顯赫的身份,智謀過人,天下第一……
對比世間無數碌碌無為的人,這樣的明沉碧,活得太精彩,也太……累。
白雲愁停下腳步,一剎那間覺得微微恍惚。
57、第五十三章
二十二年,在記憶裡原來也不過是彈指一瞬間,明明有些記憶模糊不清了,明明有些記憶還清晰如昨日,可是回首去想,卻像是一閉眼一睜眼,飛梭疾馳,一切就悄然無聲地過去
了。
白雲愁努力眨了眨眼,過往的影像漫卷如雲般湧現出來,和如今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原來,他們都那麼大了。
也是,跟在身邊的四個護法從不懂世事到如今的樣樣全能,巾幗不讓鬚眉的秦三娘都因為歲月而有所牽念,變得優柔寡斷起來,連兩個師傅都已經鬢染白髮退隱江湖,明沉碧和白雲愁又怎麼可能沒有長大呢……
是哪一年,胖胖的小孩眯著一雙桃花眼,巧舌如簧地用一塊糖餅騙了他一個玉如意,打起來,小孩又哭喪著眉眼罵他以大欺小,迫得他沒敢再追究?
是哪一年,行事囂張的他被兩個師傅丟進古墓里長教訓,圓頭圓腦的小孩揣著糕點偷跑進去,結果在墓中迷了路,中了屍毒,偏偏還死捂著糕點等他來?
是哪一年,陌上花開正豔,他用一個人的命來換小孩活下去的機會,那時的小孩笑得那麼驕傲又那麼難過?
是哪一年,小孩從練功房裡走出來,脫胎換骨,形同再生,沒有了兒時胖胖的模樣,三杯酒下,如畫的眉目釋然地笑出了桃花的絕美?
是哪一年,生辰之時,眉眼奇清的少年從東海披星戴月趕回來,三尺海蛟皮製成的藍綃成了他不再離身的武器?
又是哪一年,北疆大漠風沙漫天裡,兩人馴服了兩匹千里馬火麒麟,當時年少意氣風發……
……
銀字笙調,心字香澆。
流光容易把人拋,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時光匆匆拖走了歲月,流年的河沖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