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怎好意思……」王掌櫃一驚,寧可得罪差吏,也不想失去上官小兄弟這位朋友哪。
「沒關係,我去外邊吃也一樣。」說罷,他使個眼色給阿丁,示意快收拾飯菜。
阿丁意會,將包袱往腋下一夾,兩手捧著飯菜,速速起身讓座。
「走開!」差吏將他踹一邊去,嘴上還念著:「擋路的傢伙……」
阿丁噤口,一看即知這些差吏大爺們不是好惹的。
上官修也被兩名擦身而過的差吏給推一邊去,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分明有恃無恐。
王掌櫃立刻召夥計去伺候那幾位大爺,自個兒則急急走往上官修的身前,說:「上官小兄弟,真對不住……你也別去外邊吃,我待會兒讓夥計端茶送飯去你房裡,不算錢的,當作賠禮。」
「不用了,我不介意這些。」話落,他與阿丁一起上樓,尋往入住的房間。
阿丁動作俐落地將手中物都擱上桌,旋身趕緊把門上鎖。「少爺,那些人不好惹……」阿丁怕少爺萬一有個閃失,回去怎向老爺和夫人交代。
上官修面不改色,坐在長凳上,逕自吃飯。
阿丁一臉擔憂,渾身緊張兮兮地貼著門板。須臾,轉頭一瞧,不禁一翻白眼,「少爺!你還吃得下?」
他應了一聲:「當然,不可以浪費。」
「嗟……」阿丁可沒少爺那般好心情。他和少爺出門在外的經驗不是一次兩次了,也遇過劫匪在半路搶劫,幸虧少爺都將銀兩存放於票莊,在外地方便提領應急,以致身上放沒多少銀子,若遇到賊人搶,少爺倒是大方的雙手奉上,以保全性命要緊。
但,他就怕遇見鬧事的,無論在哪兒,都有這種人存在,不偷不搶,專肆欺凌弱小、惹事生非,橫行街頭。
「少爺,那些差吏十分霸道,我怕他們等會兒借酒裝瘋砸店哪!萬一受波及,咱們今夜又得另外找地方住,多麻煩。」
「阿丁,看著辦吧。」用膳罷,他開啟包袱,取出一本卷子和筆墨,逕自寫下制窯心得、掌控火候、上釉等等細節,沒再理會阿丁。
「唷!少爺,都什麼時候了,你又在寫啥啊?」阿丁在原地跳腳,等了半晌沒回應,索性整個人又貼著門板,仔細聆聽房門外的動靜。
——一屋子喧譁、划拳、叫囂、粗話連篇……
上官修紋風不動,專注於記錄心得,偶時抬頭瞧了下窗外或喝杯茶水,不知不覺已近傍晚。
「阿丁,把窗子開啟,透透氣。」
「好……」他仍貼著門板好一會兒,咕噥:「樓下安靜了,那些大爺們好像走了……」
「哦,」上官修頭也沒抬地說:「既然沒事,你也甭緊張成那樣。」
阿丁一翻白眼,「我這是小心謹慎,哪像少爺……不知該說你少根筋還是太樂觀,除了老爺命令你巡視商鋪順道學習之外,其他時間都待在制窯場內……你不熱,我跟著你一道都快燒起來了……」
他開始抱怨,打從小時候就跟著少爺去玩土、捏陶,弄得一身髒,他背著少爺回家身上也搞髒……還有啊,少爺要燒陶,那粗重的活兒都讓他做,搬木柴、扛砂子,哪一樣粗活沒做過……簡直變成窯廠裡的窯工!他碎碎唸了很久……
上官修充耳不聞,也不知阿丁何時安靜下來。
忽地,阿丁大叫一聲:「少爺!」
「又怎麼了?」上官修別過臉龐,瞧他的腦袋從視窗縮了回來,臉色又不對勁。
「那……那些大爺們在欺負人!」
「哦。」上官修擱下筆,起身走到視窗,只消朝下望,便看見那些差吏正在欺負一名非常高壯的漢子。
他怔忡了下,「那是……在馬廄幹活的雜工。」
人被打趴在泥地上,幾位大爺吆喝著從胯下鑽過……嗟,眉一擰,眼底流露一抹嫌惡。「怎這麼欺負人呢……」
阿丁一把拉開了少爺,「別瞧了,萬一讓人看見咱們,上樓來找麻煩就糟了。」他立刻關窗扣鎖,如臨大敵。
少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就一雙巧手萬萬不能傷著,等同於命一條哪!
上官修再度上前,開啟窗扇,凜著臉色繼續觀望。
「少爺……」
「別吵!」他端起架子,威嚴立現。
阿丁頓時噤口。好半晌,忍不住發出咕噥:「少爺瞧什麼……那個清理馬廄的又不是漢人……咱們來過幾回了,人人都喊他雜種……有什麼好瞧的……」
馬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