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潛入一處灌木叢,茂密的草木遮掩住兩個大男人特意蹲矮的身軀。誰知才片刻功夫段孟啟忽然就癱趴在地,突如奇來的異況嚇壞了旁邊的錢牙,趕忙扶緊明顯有恙的青年迫切問道。
“我……沒事……”搭上錢牙的手背,段孟啟困難地說了幾個字,孰不知自己失血慘白的臉與刻意逞強的安慰讓男人難受得想死。
“不要嚇我!”強忍著哭的衝動,錢牙將段孟啟慢慢放躺在草地上。
段孟啟虛弱的笑笑,搖頭讓他不要擔心。即使慘白駭人的俊容挑明這是破綻百出的謊話,錢牙也沒和他認真辯駁,不忍他繼續耗費精力做無意義的解釋。
“……嗯。”撩開他散在眼角邊的髮絲,錢牙暗暗觀察他全身上下多處傷口,雖然沒有自己背上那道來得嚴重,就怕積多成患。好在習武人體質不錯,那些傷已被凝固的血塊止住了淌勢,只要能靜靜休養,氣力攢回一部分,屆時再逃。
正當錢牙計劃未來的逃跑路線,突然間驚聞——“找著了嗎?”一聲虎吼在離他倆很近的地方炸響。
“還沒。”另外個回答完,緊接又是陣雜亂重踏的腳步聲。
錢牙大氣也不敢出,輕輕伏下身子蓋住段孟啟,雙臂抱牢他的頭顱,全然一派護衛者的姿態。奈何起了薄汗的掌心和瑟瑟顫抖的肌肉向對方出賣了真相,昭示了恐懼。
虛弱的段孟啟意識還算清晰,男人的反應自然傳遞給了最貼近的自己。憐惜地拍拍他寬厚的背,希望給予他一點點勇氣……
瞎了隻眼的獨眼龍頭目滿身惡煞,猙獰的相貌配合半面血汙更似地獄餓鬼。剩下的那隻眼睛佈滿審察掃視周圍一圈,考慮片刻後,道:“他們受傷跑不遠,給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揪出來!”
頭目吩咐完,一堆人便三三兩兩分頭搜尋,值得慶幸的是他們並沒有繼續靠近錢段二人所處的矮灌木。暫時性的安全根本無法緩解錢牙的擔憂焦躁,段孟啟如今的狀況絲毫不允許再遇見任何危險了。
“別擔心……會平安的……”拍拍男人的大腿,段孟啟的微笑有氣無力,“有我在……我會保護你……”
於當下缺乏真實度的安慰出自心愛青年的嘴,竟然奇異的令錢牙原本紛雜的心境慢慢平靜了波浪:是啊,總需要有人來保護的。
錢牙俯望著躺在身旁的人,須臾,手指緩緩撫上他缺血慘白的臉頰,細細留連那讓自己一生也忘不掉的觸感……
“錢牙……”迷惘於男人的舉止,段孟啟出聲呼喚男人名諱。可物件仍不為所動,依舊在自我的感受中沉淪。
許久之後,男人終於帶著溫暖的笑容開了口——“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以為你是老天送到我身邊來陪伴我的。”
“……”段孟啟不明白他幹嘛講這些陳年舊事,不管回憶或翻舊帳眼前都不是最佳時機。還不待自己打斷,錢牙又說:“你一看就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世家富少,卻跟不學無術的敗家子不同,你謙和上進心地善良……我從沒碰到過你這種人,就算是男人我也打從心底喜歡。”說到喜歡,他木訥的表情開始變得生動起來,“失…身給你,我不氣惱,我很高興。”
“……現在不該聊這些。”無法正確形容此刻的男人,段孟啟只曉得他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內心總有種需要制止他再講吓去的強烈預感。
錢牙對他的話語只給予淡淡一笑,並未停歇自己不合時宜的慨嘆。
“你娘來了我自然要讓你走,捨不得也要放手。她蔑視我汙辱我沒關係,那點苦我權當喝口涼水,可她居然挖我爹墳墓……那是我的恩人啊!沒他就沒我,所以我追來洛陽報復你們……但我在這作了人生最錯誤的決定,我利用墨胤傷害墨胤,在指責別人造孽的同時我也造了孽……你掐我脖子的時候我真的希望你心能夠狠辣些,那麼我就可以贖還一點罪。”
“全部過去了……事實已鑄……墨胤瞭解到真相他一定會原諒你……”段孟啟仰望不尋常的男人,皺褶的劍眉傳遞出憂心忡忡,極力勸解著:“暫時不要去想以前好嗎?我們應該先思量如何脫困……”
“你不是他怎知他心中沒有芥蒂,再單純善良的人也有心灰的一天吧。”
“錢牙……”
——“我喜歡你,孟啟。”
一句唐突的告白打懵了極力規勸男人恢復常態的段孟啟。他瞪大雙眼愕然盯向露出昫日微笑的男人,看著對方瞬間蓄滿眼眶的淚水從兩頰滑落,溫熱的水珠像斷了線的晶珠急促地滴在他臉上,順流淌下匯聚到唇角,浸進他口中,鹹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