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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陸曠兮張嘴欲言,打斷道:“先生不必說了,子石在南柯山上種種情形,我雖不能親見,卻已能知曉七八,舒破虜是既貪他的才智卓絕,卻又百般荼毒折磨……其心可誅!”
陸曠兮勉強插話道:“皇子一事,只是個誤會……”
齊無傷搖頭:“是子石故意讓他誤會,否則少衝何以能脫身前往雍涼?想必子石早看出舒破虜此人怯懦卻暴戾,少衝的性子又是眼裡揉不得沙子,若任由少衝在他眼皮子底下晃盪,哪有還有活命的機會?沒奈何只能自己挺身與他周旋罷了。”
“說到底,子石為了齊家擔負的已經太多……舒破虜,必殺!”
陸曠兮聽著他滔滔不絕,張著嘴發呆到下頜痠疼合不攏,心道難怪我們家老爺子讓我學醫,要是茫茫然蒙著頭去考科舉,不中算是神天菩薩祖宗保佑,中了可不就整天要跟這群扎堆兒的人精妖怪打交道?
穆子石智多近妖,習慣了也就罷了,但這神采英越的西魏王,本以為是戰場上打出來的一介武夫,誰知心思之細膩,推斷之精準,抽絲剝繭,洞悉人性,竟也是白雪地裡滾烏炭般犀利得毫不含糊,陸曠兮毛骨悚然之下,慢慢往後退了退。
他卻不知齊無傷從不如此多言盡透,此刻因心痛穆子石,雖面無異色,實則已然大失常態,心中翻江倒海不能自抑,若再不以言語排遣宣洩,只怕當即就要策馬奔回深州城,一刀割斷舒破虜的脖子。
齊無傷一氣兒說罷,沉默片刻,道:“先生說說子石在南柯山上的事兒罷!”
陸曠兮知他與穆子石情分非比尋常,又著實怕了他一身壓迫而來的奪人氣勢,當下斟酌著,挑些輕鬆的趣事說與他聽,陸曠兮口才不佳,但穆子石做出的事卻是絕妙,只如實轉述,已是異彩紛呈。
待聽得穆子石吟詩把個祝大先生氣得中風昏倒,齊無傷不禁大笑,睡夢中穆子石蹙著眉頭動了動,齊無傷忙壓低了聲音,輕輕握住他擱在被子外的一隻手,再不鬆開。
陸曠兮款款講述,眼神也越來越溫和明亮,穆子石絕非怨天尤人牢騷滿腹之輩,便是齊少衝遠走,他孤身掙扎,遭遇雖極慘極辱,卻從不曾頹唐軟弱自甘墮落,言行舉止靈動灑脫,病中亦有自得其樂之趣,相處之際更是令人如沐春風如入勝景,連每個毛孔都是熨帖舒暢的。
陸曠兮說著嘆道:“要不是舒破虜誤以為子石是皇子……或許也不會那般下手狠毒。”
齊無傷星目微閃,心中不以為然,這大夫眼睛雖黑白分明,卻有些識人不清,需知子石頗有些對人不對事的任性,他待你好,自然是滴溜溜一粒明珠溫潤潤一池春水,可賞可鑑可親可愛,甚至像是一隻貓,敞著肚皮絕不設防,你若伸手討嫌的去掐一把下巴頦兒,他還會撓你一把,卻是火辣辣的爽利,讓人咬牙切齒的打心眼兒裡喜歡。
但他若是厭了一個人,那就好比寒冬臘月的冰凌子荊棘裡的毒箭簇,沾了就疼碰了更危險,天賦異稟的招人痛恨,好比齊和灃,多年來一直莫名其妙的念念不忘,看那意思很想翻檢出他的屍身一起擱太子的兇棺裡永生永世的鎮著,齊止清亦是一提穆子石三個字就眉毛紅眼睛綠,活像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因此齊無傷很願意跟陸曠兮賭一個銅錢,穆子石哪怕是舒破虜的親兒子,也有本事激得舒破虜拿鞭子抽死他。
這般想著,卻絮絮問道:“這些年子石飲食如何?有什麼特別喜歡的?還專愛吃甜的?他愛讀書,山裡可有書房?用的都是什麼紙筆?”
陸曠兮努力一邊思索一邊答著,他浸淫醫術心無旁騖,哪能事無鉅細的知道穆子石愛吃什麼愛看什麼?一時就有些語焉不詳之處。
齊無傷大是不滿,心道若在我的軍營之中有這等糊塗軍士,早一頓軍棍屁股都打得稀爛。不過這大夫溫溫雅雅的,是個極善良的好人,縱然呆了些,也還忍得過。
兩人一路低聲閒談,到傍晚時分,齊無傷覺得餓了,道:“煩請先生拔去銀針,子石也該起來用些飯食。”
陸曠兮依言而行。
原本齊無傷此行只走官道不入城池,夜宿荒郊全速趕路,但因馬車裡多了個穆子石,便令十五騎改了便裝,取道縣鎮慢慢行進。
此時車馬已進了石碑鎮,邱四稟道:“王爺,前面有個客棧,看著還挺大,是不是就此歇下?”
齊無傷尚未答言,穆子石已醒了過來,睜眼道:“咱們不是急著回雍涼麼?老王爺已進京,邊關無人執掌可不行。”
齊無傷笑道:“不急,我父王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