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沒有什麼反應,又道:“今日午時三刻,二楊和王章三家人都已在西街口斬訖。”他又等了一會兒,見還是沒什麼反應,便大著膽子道:“小人先行告退了。”言罷就離開了。
青羽坐在床上,弓著背垂著頭,額前的亂髮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是什麼表情。突然,他刀削一般的肩膀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極其喑啞難聽的慘笑,“呵呵呵呵……”他抬起右手,按上自己的額角,猛地仰起了頭,“哈哈哈哈……”他拉扯著自己的頭髮,在床上東倒西歪滾做一團,捧著肚子笑出了眼淚。那一刻彷彿全世界都跟他一起陷入了瘋狂。他好恨,好想殺了眼前這個噤若寒蟬的可惡胖子,但是他又好累,沒有撲上去咬死他的力氣。血紅的硃砂在他胸前模糊成一片,彷彿他心裡的血滲出了面板湧上表面。他側臥在那裡,一手按著肚子,一手無力地伸向前方。乳白色的絲綢長袍覆蓋在他如玉如脂的身體上,染上了點點鮮紅的硃砂,分外妖媚動人。他奄奄一息地半垂著眼皮,修長的睫毛沾了淚水像是在露水間嬉戲的蝴蝶,恨聲道:“喂,胖子,你殺了我吧。”
郭威的線人很快就將楊烈楊邠王章三人被族誅的訊息傳到了鄴州,不久郭威在朝中任校檢太保兼樞密副使的養子郭榮也在十餘騎的護送下到河北與天雄軍大軍會合。郭榮一見到郭威倒地便哭,郭威忙問何故。“姓劉的小子疑心您圖謀大統,已經派郭崇趕來這裡殺你了。孩兒和兄弟姐妹們在各自家中都被官軍圍剿,孩兒好不容易才殺出一條血路投奔來您,但其他兄弟們都……”他泣不成聲。郭威震怒不已,許久才道:“莫非只有你和文秀……”郭榮點頭道:“不錯,孩兒已經派人去鳳翔接四哥和七妹來鄴州了,一定保證四哥安然無恙。”郭威的神色有所緩和,他望著郭榮年輕俊秀的臉龐顫聲道:“好,好。為父有子如爾,足矣。”他隨即握緊了拳頭,大喝一聲:“傳令下去,全軍開拔,目標京師!”全軍上下頓時像螞蟻一般忙碌了起來。郭威閉上眼,緊握雙拳,他感到眼前發黑,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個不停。但是很快他就平復了下來,向郭榮沉聲道:“交給你辦的事,怎樣了?”郭榮以下級對上級的恭敬姿態道:“回將軍,白文珂,馮道和郭從義都已拿下。常大人本來就是站在您這邊的,自然不在話下。奉國,護聖兩軍的兩位總管在楊烈死後就受了我們的金帛,但其他禁軍尚無任何表示。”他頓了頓,又道:“末將離開京城過於匆忙,若再有三五日當十拿九穩,可惜……”郭威點頭,“足矣。楊烈已死,京中有兵無將,能騎馬帶兵的只有慕容彥超,應當不足為慮。”他揮手道:“你退下吧。”末了又加上一句,“榮兒你辛苦了。好生將息。”
郭榮按照約定在馬棚裡找到了已經等候了許久的安驍,“多謝你的計策,郭威果然沒有見疑。”安驍在一片人聲鼎沸中平靜地用草叉撥弄著馬槽裡的草料,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我才要多謝你,幫我報了仇。”郭榮搖頭道:“不必,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安驍停下手中的草叉,抬起下巴,望向晴朗的天空,這三年來他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舒暢過。他眯起眼睛,轉向郭榮,似乎突然提起了興趣,“哦?那你是為了什麼?”郭榮搖頭道:“你不會明白的。”“說來聽聽吧,也許我能幫你。我現在欠你一個人情,我是知恩圖報的。”安驍微笑道。郭榮劍眉一挑,“你不要會錯了意,我並沒有站在你這邊。”“是麼?”安驍又轉過頭去,積蓄撥弄草料,“據我所知郭威待你不薄,你卻在他的二子二女被殺時袖手旁觀,哦不對,是你用重金賄賂了二蘇他們才會被殺。”他轉過臉來,玩味地觀賞著郭榮的表情,“現在你說你沒有站在我這邊,是不是太晚了點?”郭榮不急不怒,一手抓住了安驍手中的草叉,沉聲道:“安驍,別的你不用知道,你只要記住一點就可以了。我不能確定你能不能成為一個明君,但我確定郭威可以。所以倘若你要對郭威不利,我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郭威那一邊。”安驍眯著眼睛,“這麼說,是為了這國家。”他頓了頓,又道,“你不確定郭威的後代能不能成為明君,但你確定你自己可以。”郭榮放開了握著草叉的手,無奈地微笑道:“安驍,你真是太可怕了。如果可以,我實在不想成為你的敵人。安驍若無其事地繼續撥著草料,“你會成為一個明君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成為你的敵人。”他持著草叉的手突然停頓了一下,又重複道,“如果可以,郭榮。”郭榮拍了拍他的肩,轉身離去,丟下一句話:“叫我柴榮。”
郭威在一次坐船時偶然認識了柴氏,被其美貌所傾倒,後來便娶她為妾。婚後不久,柴氏的兄嫂都在亂軍中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