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了楊斌小小的身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青羽看見楊家五十幾口人排著隊由禁軍押著從關著他的牢房門口走過,腦中一片空白。他飛撲到柵欄前,扯著嗓子大叫道:“大哥,二哥,這是怎麼回事?爹呢?”他聽得楊晟喊道:“爹已經去了……唔。”剛說完這一句便是一聲金屬擊打在人身上的鈍響,楊晟發出一聲痛苦的□,就再說不出一句話。青羽從柵欄裡伸出胳膊,扯住一個穿著羽林軍服色的禁軍,急道:“兄弟,我也吃過羽林軍的飯,大家兄弟一場,請你幫忙讓我和我的家人說上幾句話。”那禁軍面露難色,“楊都頭,這事我也做不了主。楊長官今日一早就伏法了,這一家老小還有您明日都得在西街口就刑,都是皇上親自下的令,沒有聖旨誰也不敢動。”言罷,趁青羽一失神便抽身去了。青羽猶如遭五雷轟頂,耳中嗡嗡作響。楊家滿門忠烈,這是哪來的飛來橫禍啊?
他只能對著家人走過的方向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哥,二哥,你們說句話啊。”王牢頭走過來,隔著柵欄劈頭蓋臉敲下十幾記水火棍,喝道:“吵什麼吵!”
青羽捱了打,渾身上下都青紫了起來,嘴角也流出了鮮血。他抓著柵欄,跪在王牢頭面前,流著淚求他讓自己和家人見上最後一面。他就連和父母失散時都不曾掉下過一滴眼淚,這些年來負傷吃痛也不曾皺一下眉,現在全都顧不得了。他從柵欄的縫隙中伸出胳膊抱住王牢頭的腿,語無倫次地苦苦哀求。王牢頭被纏不過,只得道:“這事真不是我說了能算的,萬歲爺親自要的人,我要讓你見了我就得殺頭了。”“可我也是死囚啊,我也是明天就要被殺頭的人,把我和他們關在一起吧!”青羽叫道。“呦,那可不成。楊小將軍您可是重犯,拳腳了得,蘇大人特別吩咐要把您單獨關著。”王牢頭道,“您還是省省力氣,今晚吃頓好的,明天好上路。”
青羽把頭抵在堅硬的白樺木柵欄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再多想,抬起頭來對王牢頭道:“長官,煩您幫我和開封府尹劉大人傳個話,劉大人少不了您的好處。”王牢頭笑嘻嘻道:“楊小將軍果然路道粗,和開封府大尹也有交情,只怕大尹比起皇上還是嗓門小了些。”青羽冷冷地望著王牢頭,“煩您告訴劉大人,”他狠狠地咬了咬乾裂的嘴唇,用顫抖的聲音一字一頓道:“青羽願侍枕蓆。”
此時郭從義也是心急如焚。他本應在許州駐守,收到恩師的密信急赴京城,剛好聽說了楊烈楊邠王章三人族誅的訊息。派去打探的親信回來報告說是皇上的聖旨,郭從義的心就跌到了谷底。青羽啊,兄弟這回真幫不了你了。他急急奔向太師府,馮太師正在書房等他,“二楊和王章族誅之事,你可聽說?”“弟子已有所耳聞。”馮太師撫著鬍子,面色凝重,“好。為師現在命你,若京師下達詔命要你勤王,你須抗旨不從。”郭從義愣了片刻,才道:“是郭威要起事?”“不錯。”馮太師讚許地看著他的愛徒,“劉承佑小兒昏庸,聽信蘇逢吉和李業的讒言把忠臣全給斬了。這個天下,就是堯舜在世也回天乏術。”郭從義心下一寒,他清楚地記得劉承佑登基之日恩師曾信誓旦旦地宣誓效忠,如今未出三年便倒了戈。前幾次改朝換代時,自己都是沒什麼權利的小軍吏,不比今日手握重兵。現在,他是有左右歷史的權力的,至少他這麼認為。 “弟子非堯舜在世,但若有弟子在,大漢便能多一分希望……”馮太師聲色俱厲,喝道:“愚蠢!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郭從義不敢再言。其實郭從義早就知道,若不是牆頭草在這個亂世絕對無法倖存。只是要真的拋棄氣節和忠誠,他郭從義還沒有下定這個決心。“在下有一友人,現下被困獄中,若能得此人相助……”馮太師打斷他的話,“可是楊青羽?此人做過你的副將,的確是可用之才,可惜投錯了門第。”郭從義愕然,馮太師笑道:“你任用楊青羽為副將,竟不曾查探他的老底。此人在十一歲時投進楊烈門下,本不姓楊。”郭從義驚道:“既是義子,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何此事鮮為人知?”馮太師笑而不言,他知道愛徒能想通其中關節。“莫非是為了躲避仇家?”郭從義皺眉道。馮太師大笑,“不錯。你可知這仇家是何人?”他不再打啞謎了,低聲道:“正是前朝天子,以及當今天子,以及後世天子。”“楊青羽是大唐李氏後裔?”馮太師讚許地點頭道:“正是。其母是昭宗膝下端王之女,其父名為朱邪玄玉,是李克用的異母弟。李從珂時,朱邪玄玉厭惡朝廷腐敗和政治鬥爭,叛出後唐李氏,帶著一支朱邪氏族人迴歸沙陀族,恢復了本姓,過起了原本的遊牧生活。其母當是流落到了薊州附近被其部落擄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