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方方的坐下,笑道。“最近天氣乾燥,身體便硬朗些。”馮航喚過小童來看茶,“從義,聽聞你剛喜得升遷,恭喜啊。”“哪裡,不過是個苦差。”郭從義由衷道,雖然兵權在這個時代比金子還貴重,但他一點都熱衷於打仗。馮航笑道:“李守貞等人該成不了氣候,何況白文珂和常思兩位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你若是得勝歸來,當是大功一件,平步青雲該不是難事。”郭從義道:“恩師也是如此說。道理是不錯,可是踏著死人建立起做官的本錢,還是有違仁義之道。”馮航深有同感地點頭道:“不錯,從義你和我所見略同。”他嘆了口氣,神情憂鬱,目光放向遠方的庭院,又道,“家父說過,在這亂世只怕就算是為了實踐仁義之道,都是要用屍山血海堆出來的。可我總覺得不應如此。”郭從義道:“航哥莫須再勞神,莫要累壞了身子。”馮航微微點頭,又道:“你許久不來,衝兒又長高了不少,整天吵著要郭叔。”他喚過小童,去屋裡帶出一個□歲的少年來,那少年生得虎頭虎腦,見到郭從義就撲上去,欣喜地叫到“郭叔!”郭從義往少年胸口輕輕錘了一拳,“好小夥子,長這麼大了。”馮航微笑著看兩人打鬧,突然有家人來報,老爺有請郭大人。郭從義別了馮航和老大不樂意的馮衝,隨著家人往花園的水榭去了。
太師府中的水榭裡,馮太師負手而立,他面前的石桌上擺著筆墨紙硯和一副剛寫好的字。他聚精會神地凝視著自己的墨寶,郭從義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立在他身後。不知過了多久,馮道才緩緩轉過蒼老佝僂的身軀,如夢初醒般對郭從義道:“你方才,說什麼?”郭從義低聲道:“師父,徒兒是來請辭的。這次進京時間短促,也沒能好好服侍您老人家,待徒兒得勝班師,一定再來拜見。”“唔,好,好。”馮道點頭,皺巴巴的臉上浮起笑意,“軍情緊急,不宜耽擱。你可有選好新的副將?”郭從義道:“徒兒已命楊烈之子楊青羽為副將。此人年紀雖輕職務也不高,在京城禁軍里名氣卻很大,許多軍吏都向弟子舉薦了此人。”馮道撫須道:“唔,楊烈的兒子。”他不置可否,又道:“為師本來打算若你還沒有人選就向你推薦一個人。不料你已經做下了決定,也好,也好。”郭從義忙道:“徒兒願聞其詳。如果當真是個人才,任命那人為副將,將楊青羽做個牙將也無不可。楊青羽在禁軍只是個都頭,這樣改變並無不可。”馮道道:“那倒是不必。那人名叫安驍,是安世傑之子。”郭從義道:“莫非是郭將軍麾下大將安驍?”馮道道:“正是。我向楊烈舉薦了此人,不料楊烈行伍出生,看不起讀書人,只讓他做個小小參軍。他會去投靠郭威,倒也真出乎我意料之外。你若得此人相助,不愁破不了河中城,但只怕那人想法太多城府太深,並不是你能駕馭的。所以你這般安排,也好。”他取了石桌上那張墨跡才幹的字紙,遞給愛徒。上書一首絕句:
窮達皆由命,何勞發嘆聲。
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
冬去冰須泮,春來草自生。
請君觀此理,天道甚分明。
馮道揮手道,“你去吧。”郭從義拜謝師賜,默默退下。二十年師徒之間的感情已經不用再用囑託和祝福來加強了。郭從義把那方宣紙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在貼身的錦囊裡,那裡還裝著他三歲大的女兒的一縷胎髮。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告別沙場,永遠待在這些等著他歸來的人們身旁。或者,他真的能如此幸運地每一次都活著回到他們身旁嗎?
☆、11 青羽:鷹之展翼
11 青羽:鷹之展翼
半月後,青羽披掛上楊烈命工匠連夜趕製的精鋼鎖子甲,跨上玉獅子馬,告別了同僚和父母,隨郭從義開赴河中。翩翩少年一身紅衣,胸前銀甲映日而輝,腰掛張牙舞爪的鬼面,手持青鋼槊,揹負麒麟弓,高頭大馬引頸長嘶,端的是威風八面。往日一起當值的軍士見了都大吃一驚,心道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般人物生得這般相貌就是做將軍的,要他給人看家護院真是寶玉埋在瓦礫中有光也顯不出。青羽名上是個副將,但因年紀太輕,只讓他掛了個指揮使的職務,手下並無直轄的一兵一卒。他沒有帶任何原先的部下,只帶了個方信。方信年方二十二,通文墨明事理,做事謹小慎微,青羽對他很是敬佩,私下裡都叫他“方兄”,這次也求了楊烈讓方信和自己一道。青羽離開了禁軍,凡事都要請示主將郭從義,實權倒比以前還小了。青羽絲毫不以為意,只要能讓他上戰場,就算做個小卒又有何妨。這幾天他已經把棣王府裡發生的尷尬事忘得一乾二淨,滿心都是可以一展身手的雀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