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老實人,一五一十地把張衙內調戲,少年錯認母親的事說了。楊烈大笑道:“他哪裡是錯認。好心為你解圍卻白白受了皮肉之苦,倒是個少年英雄。”言罷吩咐軍士押著張衙內去衙門,擬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狀子打他幾十大板,又叫人把那少年抱了,送到自家府上請個太醫好生調理。青羽雖然身受重傷動彈不得,神智卻還清醒,這些吩咐都聽得明明白白。他感激地望向這位一身甲冑的威嚴長者,知道遇到了好人。楊烈回府後和家人說了此事,無人不欽佩青羽機智勇敢的。
青羽滿身是傷,疲憊至極,身體一觸到軟綿綿的被褥就失去了意識,也沒能好好品味第一次睡鋪著絲綿錦被的滋味。他沉沉地睡了許久,直到肚中的飢餓將他喚醒。穿綢縛緞的侍女們端來四菜一湯,誘人的香味引得青羽忘記了滿身傷痛,恨不得撲上去吃個痛快。那個穿得最鮮豔的侍女輕輕扶起青羽,在他背後墊上一個軟墊,素手持一雙象牙筷,次第從侍女們捧到床前的盤子裡夾起菜來喂到青羽的口中。“公子想吃哪道菜就告訴奴婢。”她掏出手絹幫青羽擦拭嘴角沾上的汙漬,端起青瓷小碗,挖一點碗裡的白玉般的米飯攢成一個小團,夾起來餵給青羽。
青羽從來沒被人這般服侍過。雖然他聽雲州的軍士們說起過這些姑娘只是大戶人家裡的下人,他還是看得呆了。那個喂他吃飯的侍女頭戴珠釵,耳墜瑪瑙,峨眉淡掃,膚若凝脂,在他看來就像下凡的仙女一般。他滿臉通紅,“多謝姐姐。別光顧著照顧我了,你們也吃些吧。”那侍女聞言先是一愣,接著便用手絹掩了嘴咯咯地笑了不住。“奴婢已經用過飯了。這些菜是老爺特意吩咐廚下為公子做的,讓公子補補身子。要是奴婢吃了,少不得要受罰。”說著,又夾了幾筷子青羽不知道是什麼卻覺得鮮美無比的菜送到他口中,微笑著看青羽忙不迭地大嚼大咽。“公子是更中意這道炒山珍還是方才的燴魚唇?”侍女幫青羽擦了擦嘴,“奴婢再幫公子布一些。”
對青羽來說這些都是他從未嘗過的美味,他恨不得把盤子都搶來一股腦兒倒入口中,至於什麼是山珍,什麼是魚唇,更是聞所未聞。“都好吃,都好吃。”他滿口米飯,含含糊糊道。侍女又掩口而笑,她的眼睛彎彎的像兩道新月。青羽只覺得她的一舉一動都優美得像是天仙一般,哪怕只是提起箸來夾一筷菜都是說不出的優雅。青羽把四道菜一碗飯都吃得乾乾淨淨,那侍女又拿起一個小碗來盛了湯,用小勺舀了,放在唇邊吹涼了些再給青羽喝。一頓飯吃得青羽快活得像是飄在雲端上一般。那侍女道了個萬福,領著一眾婢女流水般出得門去。青羽歪在床上,正要犯困,卻聽得有人敲門。剛才那個侍女甜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公子,可是睡了?”青羽忙應道:“不曾。”那侍女道:“我家三少爺聽說公子下榻,非要來會會客人,公子勿怪。”說著便開了門,領著一個跟青羽一般年紀的小少年進來了。
那少年生得劍眉星目,清清朗朗,一身錦繡華服襯得他本來就俊俏的容貌更添幾分富貴之氣。他吩咐侍女退下,走到青羽床前,像大人一樣拱手道:“我叫楊昭。聽爹爹說你一個人能單挑六七個大人,我不信,就來問你。這是真的嗎?”青羽苦笑,朝自己動彈不得的身體努了努嘴:“倒不假。但結果就是這樣。”楊昭睜大了眼睛,由衷地讚道:“你可真厲害!”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不亦樂乎。青羽讓楊昭脫了鞋襪,也爬上床來,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省得他要側過身去講話怪費勁的。楊昭依言上了床,卻非要和青羽坐在同一頭,兩個人肩並肩地說話。青羽費勁地挪了挪身子讓開些地方,“你去那頭多好,怪擠的。”楊昭沒有接他的話,卻伸手撩了撩青羽額前散亂的捲髮,奇道:“你的頭髮為什麼這麼彎?”青羽斜著眼瞄了瞄自己肩頭打著旋兒的捲髮,“我爹是沙陀族人,我娘是漢人。”他把自己的身世慢慢地說給楊昭聽,不料楊昭的表情卻漸漸沉重了起來。“這麼說,你姓朱邪,你娘是唐朝郡主?”
青羽點頭。楊昭跳下床,光著腳跑去把門關嚴實,又跑回青羽這裡來。“這事太大了,我一會兒就得去和爹說。”他在青羽的床邊坐下,一反剛才的活潑,稚嫩的臉上冷冰冰地一絲笑意也沒有。他幽黑的眸子盯著青羽的臉,低聲道:“你把這些都告訴我,不怕我去官府把你賣了?”
青羽剛到雲州曾從諸大郎口中得知自己是李氏後裔的利害關係,也知道當今天子對他這樣的唐朝遺孤是又恨又怕,要是落到官府手裡絕無生理。但他絲毫不疑心今天在城門口救了他的楊烈和跟他一般年紀的楊昭會這麼做。“你不會啊。我知道你是好人。”青羽笑道。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