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聲不響的坐著,伴隨著心底逐漸擴大的不安。
心頭突突的跳著,不用誰提醒,他比誰都瞭解他家二哥,也就是說,他其實可以比誰都早料到結果。可是,他比誰都更害怕結果。
秋無夏是個多麼驕傲的人,儘管面上不表露,眼睛裡總藏了那麼淡淡一份無法折損的傲氣,而就是這淡淡的傲氣,就是這看起來怎麼也折損不了的傲氣,讓人心裡升騰出強烈的慾望,希望能伸手入他眼底,生生將這傲氣抹去。
薛梓焱忍不住做了,結果卻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被這傲氣所折服。而同等的,他也換到那抹傲氣在凝視著他的時候盡數轉化為脈脈似水的柔情。他心裡明白,寧王也想這麼做,然而狠戾如薛梓紹,當他發現自己無法抹去這驕傲的時候,他絕對有可能會毀掉秋無夏這個人!他就是知道這點,以往才會拼著和寧王翻臉也要保著秋無夏。他就是知道這點,卻還是親手把秋無夏送進了寧王府……
無法抑制的輕顫從指尖蔓延至全身,薛梓焱腦海裡全是那些刻意被秋無夏抄錯寫錯的藥方書籍,眼眶熱燙的要命,卻掉不下一滴眼淚。他想起自己說過的那些狠話和少年刻著絕望的背影,第一次體會到了“後悔”這樣情緒……
當嘈雜聲傳入內院的時候,一直坐在前廳臺階的薛梓焱終於緩緩抬起了頭。他看見幾個家丁抬著那頂軟轎立在院中,從那輕柔小心的放下轎子的動作裡,他知道人是接回來了。一顆心剛隨著那落地的轎子跌回胸膛,又再度被一旁跟著的小福滿臉的淚痕提起,揪得死緊。
“主、主子……”小福聲音裡帶著哽咽,腳步卻不敢上前,紅著眼看著扶著廊柱站起身的薛梓焱。
“怎麼不下轎?”薛梓焱走到轎前,卻沒有勇氣去掀開轎簾,只能駐足站定,望著悄沒聲息的轎子,語調不自覺的變得輕柔“是了……定是還在氣我……”
小福在一旁狠擼了把鼻涕眼淚,帶著哭腔小心翼翼的道:“不是的主子,咱們去的時候,小秋……嗚嗚……小秋他、他給……嗚嗚……綁、綁在床上……全身都是傷,一直到上轎都暈迷著……嗚嗚嗚……那模樣……那模樣……主子您快看看罷……嗚嗚……”
又哭,小福就是愛哭,一哭就惹人煩。薛梓焱像是沒聽見小福的話,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早知道他不會完整的回來,可是親耳聽到事實,卻還是讓他不能接受……他也想自己冷靜下來,拼命的握緊拳頭,他告訴自己必須先冷靜,小秋還需要他,需要他替他治傷……
幾番伸出手又放下,他還是沒有勇氣掀開轎簾,就在他要張口命令小福去替他執行這項簡單的動作時,一縷熟悉的味道鑽進了他常年習醫而變得敏感的鼻子裡。
血腥味!薛梓焱臉色瞬間慘白,他再顧不得許多,搶步上前,一把掀開轎簾,力道之大直接把擋風用的厚實簾幕整個扯了下來落在雪地裡。四周傳來抽氣聲,小福死掩住自己的嘴,眼淚止不住的掉。
轎子裡少年斜靠在座位上,雙目緊閉,頭輕輕歪向一邊,髮絲散亂的鋪下來,秀麗的臉蒼白如紙。身上裹著的白色裘袍染著星星點點的血漬,就像雪地上飄散的紅梅。腳下華貴柔軟的白絨毯子上也滴落出一大灘血紅,旁邊掉落著一片不知道哪來的染血碎瓷,少年左手腕軟軟垂在身旁,上面有一條淺淺的劃痕,更多的卻是脈搏處深刻的咬痕,像是有著多麼深的仇恨一般,白皙的手腕被咬的血肉模糊,外翻的傷口汩汩往外流著血,觸目驚心。
血還在不停流著,有幾滴滴落在少年裸露的腳背。薛梓焱忽然發了瘋一般衝進轎子把人抱起,少年安靜的睡在他臂彎裡,手臂軟軟垂下,薄唇完全被鮮血染得嫣紅。薛梓焱顫抖著手撫開他的唇,就連緊咬的貝齒也染著血漬……那手腕上外翻的傷痕,咬的這麼用力……就好像,跟這身體有深仇大恨一般……
對男子而言,是沒有貞操一說,身子讓人強佔了去便是丟了尊嚴。薛梓焱心裡明白,他抽了少年的傲骨……這比失了貞操更痛……
少年安安靜靜的,胸腔裡沒有起伏。
薛梓焱保持著抱著少年的姿勢。他不說回屋,沒人敢邁出腳步。雪又下了起來,周圍到處都是冰冰涼涼的,連熟悉的單薄身軀也是。他忽然發狠吻上少年沾血的唇,吻得專注而絕望,濃重的血腥氣從那雙冰冷的薄唇間傳遞過來,他的唇狠狠的顫抖著,舌尖努力的去撬開那咬的死緊的牙關,一點一點想要舔淨那些看上去觸目驚心的紅色,不一會兒,帶著點鹹澀味道的液體,就這麼趁虛而入,溜進了這個充滿血腥味的吻。
我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