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的徐東家一見來人如見冤家,哭著喊著不想活了。
“算我求您了,別再玩我了——玩不起啊,都快傾家蕩產了——”
那賭鬼面無表情丟擲一沉甸甸的錢袋,“徐東家,上次的賭局還沒定呢,誰死誰活還是個未知數,你怕什麼?”
徐東家眼前一亮,“嘛意思?”
賭鬼側過臉,斜睨著在場五六十人,道:“不等赤佐吏死,這局就得繼續給我開下去。”
好像他知道赤佐吏非死不可似的。
眾人默默擦汗。
北島國三大藥堂之一,墨木堂。
昭文王找上了門。
墨木堂的管事是個長相粗獷的年輕人,一見來人立馬行禮,“二公子。”
昭文王冷冷掃了他一眼,跨過門檻兒,直奔主廂房。
“他人呢?”
管事木石忙跑在前頭引路,“二公子別急,大公子在後頭乘涼,我這就給您去叫。”
昭文王一把推開木石,掉轉頭衝向了後院。
“赤佐吏那混小子瘋了,本王攔不住,可藥堂的事,他難道還想躲著不出去?”
墨木堂後院,山清水秀,荷塘水榭。
一男子趴著圍欄,白衣拖到地上,烏髮披了一身。風輕輕拂過,吹上男子的睡臉,這張臉和昭文王如出一轍。昭文王左眼下有一顆胎痣,而此人右眼下同樣的位置也有一顆胎痣。
木石急急攔著昭文王的腳步,“二公子請您冷靜,大公子多日不得休息了,難得……”後面的話被昭文王一扇子甩開。
風吹荷葉青,夜拂荷花香。
墨吾支肘側倚圍欄,雕欄玉砌為景,男子容顏,風華絕代。
“二弟,慌什麼?”
昭文王開啟扇子,蜻蜓點水水上漂,堪堪落定塘中水榭。
墨吾拉過他的手,笑曰:“別慌,天塌了大哥頂著。”
昭文王收了扇子頂住男子的眉心,不悅道:“北平城若塌了,你也頂得住?”
墨吾呵呵淺笑,拍拍昭文王的手。
“二弟胡說,就算漓火堂全滅,不是還有我們墨木堂嘛——”
二日後,墨木堂堂主墨吾親自登門造訪,漓火堂眾人面面相覷。
“墨木堂搞什麼鬼?我不信他是來示好的。”漓人淚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潔白的大理石鋪出一條寬闊的道。
粉衣女子撐著臉蛋笑,“啊呀——沒準是看上堂主您了呢?”
氣得火凰張牙舞爪,大呼小叫,“瑤琳,注意你的言行舉止!”
漓人淚卻一臉事不關已,反問同樣喝茶置身事外的青衣男子。
“維平叔怎麼看?”
火維平抬起頭,柔笑著望向漓人淚,“淚兒,先見見再說也不遲。”
墨木堂堂主墨吾在漓火堂門口等了半個時辰,才有管事的跑出來迎接。墨吾涵養極好,不曾煩躁,不曾不悅。對著坐在高高殿堂上的男子作揖,道:“莫名來訪,失禮失禮。”
漓人淚俯下身,翹著眼尾,問道:“莫名造訪?我看不像啊。”
墨吾含笑點頭,“漓堂主聰明,聰明啊——”
打啞謎,賣關子?漓人淚顯然不是此中高手,只好斜著眼睛,一手搭了椅把,一手放在腿上,打著輕快的節拍。柔順的長髮遮去了一半的臉,另一半紅唇嬌豔欲滴。
淚珠似的眸子泛著微微的水光,“墨堂主不如直說,我沒興趣猜。”
墨吾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二話不說,遠遠丟擲。
半途竄出個人影,撲上去抓緊了竹簡,落地後舉過頭頂。
漓人淚咬著一邊的嘴唇,一邊緩緩張開,黛眉微蹙,“什麼意思?”
墨吾直截了當道:“赤家和漓火堂的恩怨從上一輩留到這一輩,也是該來個徹底的了斷了。”
音落,大堂一片靜默。
沙沙的卷葉舒展而開,盆景下的青衣男子抬起頭。
那握著竹簡的手抖了抖,差點掉到地上。火凰慌慌張張,詢問道:“堂主?”
漓人淚沒有看她,秀髮滑下來,遮去了所有顏色。見得他眼神一動,一團水泉簇擁著火凰手中的竹簡高高拋起,漓人淚手腕一翻,輕鬆接住。纖纖玉手摳著翠綠的竹片,“哦?”
大風譁當——大殿的門左右搖了兩下。
長階的地毯從兩側飛捲開去,空氣中潮溼著可以滴出水。漓人淚起身,太妃椅轟——得化成了一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