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他也始終升不起分毫悔意。
這麼想或許有些無賴,可比起那日所感受到的震顫和溫暖,以及冱羽高潮後、那恍惚間更顯勾人的明媚容色,那一拳和這五天來的冷遇根本算不上什麼——更何況在經過那件事之後,冱羽氣惱歸氣惱、冷淡歸冷淡,對他的在意卻是分毫不曾削減?他甚至能不時由青年的側臉乃至脖頸瞧見幾抹帶著情慾意味的瑰色,而引起這些的,卻正是他那日一時失控下的妄為。
冱羽氣他枉顧自身的意願出手輕薄,卻並不憎惡那個行為本身。
即便彼此同為男子,冱羽……也不曾因為他的碰觸、他的愛撫而感到噁心厭惡。
他的一時失控,換來的卻是這樣讓人振奮的事實,自然更無了懊惱後悔的理由——就算一切能夠重來,他,也必然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就像他雖自責於傷了冱羽,卻始終不曾後悔於圖謀嶺南之事那般。
默默地用盡了營養與「味道」兼具的午膳,對自個兒的「嬌生慣養」有些感嘆的流影谷少主取來隨身帶著的素帕——先頭髒了還是冱羽親自拿出去替他洗乾淨的——擦了擦手,不意卻瞧見了背對著自個兒的青年有意無意向後覷著的目光,以及那清俊面容之上交錯的懊惱與愧色。
知道對方多半是一方面氣惱未休,一方面卻又有些於心不安,西門曄心下憐意大起,與青年對上的眸中亦因而添上了幾分柔色。
他相貌本就極為俊美,如今又一改平時冷峻地露出這樣足稱溫柔的表情,饒是凌冱羽心下猶自腹誹不已,乍然見著仍不由得望出了神,更因那直對向自個兒的眸光而微微紅了臉……足過了小半刻,自覺失態的青年才猛然回神,又氣又怒地逼自己別開了視線。
他怎能如此輕易便受了西門曄蠱惑?雖說這五天來他也多多少少報了仇,可最關鍵的道歉卻連一聲都未曾聽到,又豈能因這區區一個表情而原諒對方?
雖說……這樣刻意維持著的冷漠,連他自個兒都覺得十分難然……
「冱羽。」
便在此際,熟悉的喚聲響起,凌冱羽本能地回頭望去,卻見西門曄不知何時已起了身,竟就這麼直直朝自個兒行了過來……這些天他一直刻意避著對方,眼見彼此的距離已由丈許縮短到數尺,那隱隱能感受到的氣息與溫暖瞬間挑勾起了數日前的記憶。若非他本就盤坐在地,只怕腰間陡然漫開的酥麻當場便會讓他難堪地一陣踉蹌。
可要他當著對方的面退避三舍,仍在氣頭上的青年也是萬萬不肯的。當下只是微微低頭借垂落的劉海掩下頰上微微泛起的霞色,同時雙唇輕啟,冷聲問:
「少谷主有何貴幹?若是對飲食不滿意,恕在下無能為力。」
「……那天的事,是我不對。」
瞧他明顯鬧著彆扭,西門曄雖有滿腔的衝動想將青年就此擁入懷中,卻仍是逼自己在距離對方兩步之處停下了腳步,既拉近了距離,也不會過於激起對方的防備……「可說實話,即便到了今日,我雖知自有過,卻依舊……不曾有過絲毫後悔。」
「你——」
剛聽得西門曄道歉之時,凌冱羽本還以為他終於懂得反省了,怎知緊接著又是那麼一句,音聲聽來更似一片坦蕩?胸口累積的數日的怒氣彷彿在此時一口氣迸發,原先低垂的頭顱猛地抬起,只是那有意斥責對方下流無恥的話語還未曾脫出,便因眼前見著的、男人苦澀中交錯著溫柔與疼惜的目光而給硬生生地扼在了喉頭。
「我知道自己瞞不過你的……打從水潭之事後,面對你時,我便再也扯不起分毫虛偽的情緒,又如何能為了得到你原諒而加以欺瞞?」
西門曄微微苦笑道:「即便這一年多來一直苦苦壓抑著,可那份思念和渴盼依舊是無法磨滅的……當一個人終於得到了自己最最渴望的事物,即便只是片刻、即便只是幻夢,那份心情也該是喜悅,而不是後悔……不是麼,冱羽?」
這個問題,凌冱羽自然是沒可能回答的。
他只是因那句「當一個人終於得到了自己最最渴望的事物」而紅了臉,卻又因對方提及「片刻」、「幻夢」幾字之時流露的苦澀與黯然而一陣心疼……難以面對的結果自然只能是沉默。他重新低下了頭,身子名為戒備的緊繃卻已放鬆了少許。
西門曄自也察覺了這一點。
可這一回,他沒有順勢上前貼近對方,也未曾抬掌輕撫那張總能輕易動搖他心防的清俊容顏,他只是稍微退後了步,整了整衣襬後於青年面前落了坐。
「但不論後悔與否,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