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得著那份情報之前,西門曄或許還會對此行的目的地有所躊躇;如今卻是另當別論了……思及此,又自深深望了眼身旁熟睡著的青年後,他已然翻身下榻、提步出了內室推開房門來到了屋外。
進房前猶自明亮的天色,在兩個時辰後的此刻已然帶上了幾分昏黃……望著不遠處正於前院中焦急地來回踱步的身影、憶起自個兒在那番演變成纏綿的爭吵前同對方的囑咐,西門曄心中幾分感慨升起,當下已自運起真氣傳音一喚:
「過來。」
許是過於突然的緣故,入耳的音聲令連城瞬間驚跳了下,而隨即在認出了音聲主人後匆匆忙忙地穿過前院來到了屋前。
「請問少谷主有何吩咐?」
他恭聲問道,眸中的敬畏一如往昔,神情間卻一反平時地帶上了幾分尷尬。知道這必是他先前多少聽著了自個兒和冱羽在屋中的動靜所致,西門曄心下暗歎,卻終究放棄了多加解釋的打算,雙唇輕啟、淡淡道:
「回谷後轉告父親……戲也看夠了,該是時候收拾殘局了。讓邵伯父出面也好、引於光磊出面也行,不管得用上什麼手段,都莫要再讓陸前輩的遺骸繼續暴屍在外受人輕辱。」
以西門曄的脾性,就算只是託人轉告,對其父用上這樣不客氣的言詞也是極為罕見之事……但對此刻的他而言,在經過這諸般波折、並真正明白父親諸般舉動的真意後,勉強維持著不動怒便已是極難,又如何能再顧忌那些?
昨晚他還在尋思父親刻意挑著今日讓冱羽前去是否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卻不想迎來的,會是如此傷人的迎頭痛擊……以父親的能耐,想必早在西門陽決定拿陸濤開刀之時便已知曉此事,卻不曾也無意阻止,只是為了不讓冱羽衝動壞事而在行刑前後的那段時間裡藉故令其留在東苑中。如非自家鄰居嘴碎、西門陽又做出了那等惡劣的暴屍之舉,只怕冱羽還真有可能到離京前都一直給矇在鼓裡。
連城雖不清楚其中的關節,但聽自家主子口吻如此反常,自也不免起了幾分憂心。只是這些事顯然都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故最終也只是一個頜首、應道:
「是。屬下必如實轉述。」
回答的音聲無比干脆,連絲毫畏懼西門暮雲遷怒的遲疑都不曾升起。
聽著如此,這些日子來始終用嚴厲的目光審視著對方的西門曄終於難得地投以了嘉許的一瞥,而在片刻沉吟後、接續著又道:
「我本就有意不日南下,如今有此一折,出城多半也是今晚明晨的事兒了。這段日子辛苦你了……之間的事除父親外萬勿同人提起。回去吧。」
「屬下遵命。」
以連城對西門曄的景仰尊崇,即便心下驚詫不捨,對主子的逐客之言卻也只有頜首應命的份……只是思及早前的那番騷動,一聲應罷本當就此離去的他卻在轉身前有了片刻遲疑,而在幾度掙扎後、有些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那個……屬下冒昧,不知凌少俠他……可還安好麼?」
這一問,也不知針對的是陸濤的事兒、又或是先前二人那番「糾葛」?聽他提起凌冱羽,西門曄原先帶著嘉許的眸子瞬時化作寒冰,卻又在半晌沉默後,勾起了一個連城從未見過的、帶著滿滿苦澀的笑。
「他不會有事的。」
他低聲道,語調卻已添染上深深自嘲:「至少……有人會讓他沒事的,一定……」
言罷,西門曄也未再解釋什麼,一個旋身便即推門回到了屋中。那沒於門後的背影令瞧著的連城心下憂思更甚,卻因清楚自己無論在任何方面都幫不上忙而只得一個行禮,按著主子先前的吩咐就此離開了小院。
也在此間,心思已定的西門曄回到屋中正待收拾行囊,卻見先前本自熟睡著的凌冱羽不知何時已然醒轉,正靠坐於床畔略顯茫然地望著前方……入眼的情景令西門曄胸口一緊,卻只能強自壓抑下瞬間瀰漫開的酸澀,提步上前張臂輕摟住了那在此刻顯得異常單薄的身子。
「……要離開了麼?」
被他收攬入懷中的同時,本自沉默著的青年雙唇輕啟,音聲卻是聽不出一絲起伏的平靜……如此反應讓聽著的西門曄胸口疼痛愈甚,卻仍只得緩下了音調柔聲道:
「嗯……咱們去九江。」
「九江……麼?」
「不錯。白冽予日前在擎雲山莊九江分部一戰揚名,如今多半也仍在那兒處理各式應酬和安撫人心。你我就此前去,應該還能遇上才是。」
「……嗯。」
「你想怎麼做?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