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那人踏近兩步跨了進來,道:“你跟我在一起,一直就是為了要找齊《鳳凰冢》?”
正午過後,下了薄薄一場雨,南方慣常是一層秋雨一層涼,陣雨過後,天色依舊有些陰沉。
“舅舅。”南疊楓反手將門掩上,將手臂上勾著的一條薄毯擱在一旁的凳子上,道,“這兩天天氣涼了,夜裡睡時加床毯子罷。”
莫潤升正在房中看書,聽聞動靜抬起頭來,眉頭一下皺了,道:“幾天沒見著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是麼?”南疊楓抬手按按自己臉頰,道:“許是最近睡得不太穩,臉色不好罷。”
莫潤升顯然對這回答不甚滿意,站起身來拉著南疊楓往一邊坐了,道:“自你回莊到現在,咱舅甥連多絮叨兩句的功夫都沒有,每日只見你忙著,也不知你忙些什麼,今天有沒有功夫陪舅舅多說兩句?”
南疊楓嘴角牽出一絲微笑,道:“今日就是來陪舅舅說個痛快的,舅舅這些日子也不知憋了多少的想不通,一口氣都問了罷。”
莫潤升看著他淡然調侃,卻是半點兒也笑不出來,默然了半晌,忽得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個脾性啊,跟潤離真是一模一樣……”
提起母親莫潤離,南疊楓笑意霎冷,微微偏過頭去。
莫潤升又嘆了口氣,道:“舅舅其實沒什麼想不通的,想不通的事,呼延公子……哦,你們都管他叫少當家,都跟我說過了。”
南疊楓唇間重又浮起淺笑,道:“呼延是個細心的人,做所有事都妥當得分毫不差,也多虧有他,舅舅才能平安回到莊上來。”
“是啊,的確是個靠得住的孩子。”莫潤升點了點頭,“當時我和槐伯他們被困在徽州,每天提心吊膽不知是生是死,呼延公子一來,三兩下就將那些凶神惡煞的人散了個乾淨,救了我們出來。趕來山莊的一路上,特地照顧我這個老頭子放緩了車速,一日三次地進裡來問候,你這些年的事,大半都是那時他跟我說的。這呼延公子啊,為人謙恭有禮,說話真是溫潤和緩君子之派,這幾日你一直在忙,他就仔細地過來問我有無吩咐,說是你瑣事纏身,代替你來照看,言談之中,我看他對你是不是有點……”
“舅舅!”南疊楓聽他越說越離譜,連忙出聲攔住。
莫潤升看著南疊楓雙眼,道:“我說對了?”
南疊楓垂下眼來,默然不語。
莫潤升盯了南疊楓半晌,拍了拍他的手背,站起身來,道:“你離開玉華山以後,舅舅也想了很多,你是潤離唯一的孩子,也是如今舅舅唯一的掛念,舅舅我……又何必再圖你什麼。我親眼見過你父親母親如何痛苦,實在不該勉強你,你既喜歡男人,便喜歡罷。”
南疊楓抬眼起來,似乎有些預料到莫潤升要說何事,眼中璃光的躍動有些微顫。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汪雲崇是祿王爺的獨子。”莫潤升背向著南疊楓踱出幾步,續道:“也許我沒有身處事中,不如你看得分明關節要害,但是我知道,那是個身上流著皇族血液的人,是個一輩子都跟朝權爭鬥脫離不了的人。”
南疊楓輕瞬星眸,靈致的臉上平和依舊,淡淡道了一聲:“我知道。”
莫潤升鬆了一口氣,轉過頭踱了回來,伸手搭上南疊楓左肩,又輕輕拍了拍。
反手帶上房門,南疊楓順著一路鋪就的碎石路走出莫潤升暫住的小院,轉入一條輔道走向歸一閣。
走出一段,卻聽身後傳來漸近的馬蹄聲,馬蹄奔襲怒踏,漸近漸疾。百川山莊統領武林,莊中所有佐事大都頻繁往於各地處理事務,因此莊內是不禁騎馬的,雖是如此,但自遠地裡望見莊主,大多也會緩一緩馬蹄,跟莊主報個去向的。
南疊楓抬了抬眉,轉身看去,只見鞍上那人俊眉朗目,腰間繫了一個竹簍,卻是呼延嘯。遠遠眺見南疊楓回頭,呼延嘯展眉一笑,他今日換了一身淺灰色素面衣袍,袖間領襟雖無半點繁飾亦無暗花,卻剪裁得極是合襯,反倒將那張溫和俊逸的臉襯得愈發貴氣,疾馳帶起的微風拂動他碎髮衣角,端的是丰神俊姿。
駿騎奔到距南疊楓約十丈之處,呼延嘯伸出手來。
南疊楓微微挑了一下眉,卻也沒問緣故,也伸了手去,待得呼延嘯馳近,身子一輕,已被他拉上馬來,一面撥轉馬頭,往山莊西面的偏門出去了。
轉過幾條巷弄,駿騎一路向東疾馳近一里,已至荼西鎮郊。荼西鎮四周多丘陵小山,穿過鎮郊一條土路,便開始走起山道,呼延嘯也不作聲,熟門熟路地在山路上兜兜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