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莊主?”
步入月色下的身影略顯纖瘦,通身黑色的勁裝與濃深的夜色幾乎融成一片,僅剩淺淡的月色勾勒出半張精緻絕倫的臉。
“陸大人厲害。”南疊楓微勾嘴角,在正對陸之冉的一張圓凳上坐了下來。再細打量去,陸之冉竟是和衣而睡,本就清瘦的秀臉在月色下看去更是一片憔悴。
“外面重兵圍府,裡面無一人能出卻有人能進,”陸之冉微微偏過頭,道,“不難猜。”
“當真無一人能出?”南疊楓挑起左眉,道,“陸大人也不行?”
陸之冉回過頭看向南疊楓,半晌,道:“南莊主有話不妨直說。”
南疊楓只把這話當作預設,也看了陸之冉好一會兒,道:“崇被關在哪裡?”
陸之冉抿了一下有些微顫的嘴唇,道:“天西宮水牢。”
“天西宮裡有水牢?”
“達昭年間建的,十二衛建立之後就未再用過,誰想……”陸之冉頓了一下,續道:“達昭帝在位的最後幾年病重,朝中大權由欽太子總攬,當時頗有些勢力的六皇子和八皇子想要爭權,六皇子不慎露了先機,被欽太子反將了一軍,就是押的天西宮水牢,活活逼死的。”
“陸大人去天西宮探過沒有?”
陸之冉再一抿唇,又盯著南疊楓半晌,才道:“現在守天西宮的,是佟耀頂的人。”
“佟耀頂果然沒那麼簡單。”南疊楓皺了一下眉,道:“明日我會潛入天西宮,煩勞陸大人去即刻一趟滄州。”
“滄州?”陸之冉不明所以。
“滄州花月客棧,”南疊楓自懷中掏出一張摺好的方箋,向著陸之冉開啟露出內中的墨字,道:“皇上在那裡。”
陸之冉身子一震,瞪著眼睛看著那紙箋上的墨字,十二衛司領以上人人對此筆跡爛熟於心,那龍飛鳳舞的“花月客棧”四字,的確竟是雲端親手所書。
“太后和崇被困京城,我們在外不便鬧出太大動靜,救出崇之後我會潛進長慶宮以防祺王對太后下手,”南疊楓將那墨字摺好放回懷中,道:“陸大人請先護皇上歸京,揚心亦在滄州,可助陸大人一臂之力。”
“若是希、弦二人之中任一,武功該是更高,護皇上歸京勝算更大,南莊主為何偏偏來找我?”
“因為陸大人比誰都清楚,只有皇上沒事,崇才會沒事。”
陸之冉愕了一下,波瀾不驚的眸子裡現出少見的迷離,怔著看了南疊楓燦如星斗的眼睛許久,驀地垂下眼簾,取過置在枕邊的軟劍細細圍在腰間,一邊道:“花月客棧可有百川山莊的人接應?”
“客棧老闆姓何,便是山莊的人,陸大人只管見到皇上,餘下的何老闆會做安排。”
陸之冉“嗯”了一聲,扶在腰間的手微微一頓,道:“南莊主……一定要救崇哥。”
南疊楓輕輕點了一下頭,道:“陸大人一路千萬小心。”言罷但聞一聲幾不可察的窗格掀動聲,再抬頭時,南疊楓已是不見蹤影。
寅時過半,月色又暗去幾分。
空無一人的大道上雪雁逆風狂奔,若不細看,那四蹄已如凌空一般,鞍上人一襲淺青色薄衫,微伏著纖瘦身子,宛若騰雲。
遠處隱然可見花月客棧飄動的布幌,陸之冉正欲放緩馬蹄靠近,卻驀地耳尖一動,一把慌忙收緊韁繩。
雪雁一聲長嘶,揚起前蹄。
這聲長嘶落地,花月客棧三樓臨街的一扇花木窗格突然迸出一陣巨大的碎裂聲,暗夜間不知何物伴隨著碎裂的木塊破窗而出,幾乎同一時,對街樓內忽然射出數十隻飛箭直朝那團物事而去,黑夜之中精芒畢現。
陸之冉瞪大雙眼。
花月客棧內驀地燈火大亮,突如其來的明亮中清晰可見那破窗而出的物事竟是長長一條鮮紅綢布,但見那綢布被猛得一翻,竟剎時間將那幾十隻飛箭盡數攏住,再反手一抖,數十飛箭逆向而飛,猛然射向對首樓內弓箭手,立時換回一片慘叫。
街道之中忽得從兩側四面現出數十黑衣人,圍在花月樓下。
此一變故不過眨眼之間,窗中人單以一條軟綢之巧力,瞬時克去數十支飛箭的強勁來勢,再又催發飛箭逆向而行,渾然黑暗之中直中目標即準且狠,此等內力,若非是當世一等高手,哪裡能使得出。
但聞窗格之中一聲冷笑,一個鵝黃色身影躍下窗來,身形盈動長袖翩然,落在一眾黑衣中宛若天中弦月。
陸之冉幾乎要倒吸一口冷氣,這鵝黃衣衫的女子分明就是水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