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鐸再次搖頭,道:“他在最後的時候,救走了祿王。雖然那個時候我們六個人已然都是重傷,但他一人一招制住我們六人,且未傷到半分經脈,武功之高出手之準……絕屬當世第一。”
雖知道陽靈教的歷任暗主都不是尋常人物,這暗主不論說誰都可是情理之中,但……怎麼會是祿王爺?
南疊楓勉強穩住拼命撞擊胸口的心跳,道:“世伯不是說,師父從來沒有見過父親?那當日……”
呼延鐸抬頭看著他,沉痛道:“你師父當時自廢武功,內力散失過重,及至你父親到時,早已是不省人事了。”
“自廢武功?!”南疊楓倏地站了起來,滿眼盡是不可置信。
江湖上被詡為天下第一的陵鶴子,十餘年來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師父,居然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經功力盡失。
“你師父雖然武功已廢,但她到底內功精深,修身護氣的底子還是在的,加上你們又是她自小教養起的,瞞住你們,也不是什麼難事。你身上的那股逆氣,她若是功力尚在,想必還是有辦法幫你試著化去的,可惜……”呼延鐸語意宛然,將二十五年前之事徐徐揭開,已不似先前那般激動,道:“至於她為什麼不告訴你這逆氣緣由,世伯就猜不出了。”
“師父她……為什麼要自廢武功?”無法止住強烈顫抖的聲音,好容易穩住的心緒被再次打得紛亂,再也無從收拾。
“因為祿王。”呼延鐸道出簡短卻力逾千斤的四個字,長長嘆了一口氣,眼角淚光隱現,道:“你可知道,祿王直至身死,府中始終未冊王妃?可他曾答應過你師父,要請庚泰帝下旨冊她王妃之位,要與她相攜長老,白首不離。”
南疊楓微垂下眼,長睫擋住眼中朦朧的水光。
連續的驚愕接踵而至,心彷彿已經震痛到麻木,由他再多的驚天謎底傾覆而來,把自己壓垮。
也只是半月之前,在玉華山腳下,聽舅舅說起的,祿王和父親的舊事。
他也曾許過他一世榮華,甚至為他置宅設院,遠離京城,過起非你即我的清淡日子,不理塵囂。
可他也曾為陵鶴子發願請旨,甚至想將她娶入府中,立為王妃,從此一心一意,再無他想。
又怎知,這樣相同或相似的話,他有沒有對風溏說過,有沒有對再多的人說過?
一顆清淚冷不防滾落,滴在暗灰色的地磚上,灑濺成一片濃重的深灰。
重傷之中與風溏搏命的父親,生下自己卻含憾而終的母親,武功全廢在三年之前安靜離世的師父,知不知道,自己是為這樣一個美麗的謊言而死呢。
祿王爺,祿王爺呵……
他到底是清心寡慾只知音韻琴律的祿王爺雲幽,還是野心肆虐四處留情的陽靈教暗主?
他到底好在哪裡,讓一個個江湖風尖上的人物為他傾心輾轉、命也不要?
紅日西斜,慕蓮院中暖色一片,花團累累,青草曳曳。
主屋的房門大敞著,汪雲崇面對著一張木桌孤影而坐,偏西的陽光流瀉進來,將地上的影子拉得沉長而落寞。
不知幾個時辰過去,也不知今日的百川山莊是否已經開始張燈結綵,只覺到腿和背脊隱隱的發麻。
面前空空如也,可是心卻已經堵塞得到要爆裂。
楓還沒有回來,不知是在呼延鐸的寒花院裡還是在葉剪繁的歸一閣中。
要不要去找他?如果去找他,該用怎樣的語氣,怎樣的動作,怎樣的神情?
從來……沒有這樣無能為力過。
頭好痛。
原來在十五歲後就從未體會過的酒醉,是這樣痛苦的感覺。
清醒之後的陸之冉,埋在自己的懷裡不停地掉淚。
陸之冉就是這樣,即使是哭,也是一如既往地靜默,連抽咽聲都不聞。
淚水潤溼前襟,已漸單薄的夏衣承受不住這樣的侵透,一路涼進心裡。
埋在懷中的臉頰微燙,固在腰間的雙手已經哭得沒了執拗的力道,而自己卻使不出一絲勁將這雙手推開。
如此極盡親密地同枕共眠過一夜之後,自己還有什麼資格把他推開?
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對陸之冉說出的是怎樣糟糕的勸慰,只依稀記得,那孩子一樣的清秀臉頰上滿是止不住的水痕,最後……還是出手再次制了他的睡穴,把他帶回了賞桐院,交給薛駿。
也不記得薛駿當時的神色,是驚默、緊張或者是失望,不記得自己對他、他對自己說了什麼,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