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又偷偷拜了老師,方師傅很慈愛,哥借了許多書來,教我讀書認字。說來也怪,我只要讀一二遍就記得差不多了。一年下去背了一百多本書在肚子裡頭。每次病痛孤獨的時候就背先賢的教導,也就不太痛了。我還學著用兩腕夾著筆寫字,後來彎曲的兩指夾著也能寫了。我每天都寫文章詩歌,最愛哥送我的兩句詩“瑕不掩瑜在潔白,物不能汙自清越。”我也送給哥兩句“古井安波風無奈,勁竹有節雪白頭。”兄弟倆相互唱和,相依為命道也有趣。那時哥臉上的笑容漸漸少了,到後來笑被苦難擠幹了,看著替我遮風擋雨的哥哥,我覺得自己是個幸運兒。
後來孃親治好了我,哥哥們對我疼愛備至,我覺得自己最幸福,比起孃親和哥哥們受的苦,我那點兒算什麼!孃親天大的仇恨都可以放下,何況我那麼點小怨小恨。再說涔哥那麼疼我,我看在他份上,也不能老盯著風暢。哥哥告訴我風暢只怕就是風攸,我就更不恨他了,想想他其實比我更可憐,讓人擺佈了二十多年,難道是自己願意的麼?
孃親送風攸兄去秋呈,我還怪哥哥沒有把信拿出來,不過後來一想還好沒有拿出來,那時孃親以為我已經亡故,若知道當年的事,一定殺了他為我殉葬。到了秋呈見到風攸兄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等著五馬分屍的慘樣,骨肉天性,如何能不救?就花了大錢將他和湛天都買下來,也多虧了秋呈帝君幫忙,才平安離開秋呈。一路上風攸兄陪著我,我知道他本性善良,是個好人。風攸兄去劫我,被孃親抓回來。林伯伯他們鼓動那六位哥哥姐姐來告狀,澤民們一片義憤填膺。我曉得那些風攸侵犯龍澤的大罪狀是夠不到死的,可是這害死無辜幼兒一案坐實了,就是死罪。
孃親聽到了案件的整個經過,想到這孩子只怕就是我,回到內殿後很激動,在殿內轉來轉去了半個晚上。一更天的時候,孃親坐在我床前,抱起我親著我的額頭自言自語道:“凝兒,告訴娘,那不是你,不是你。”孃親緊緊地抱了我一晚上,我知道事情要遭,就立即讓蛐蛐請哥哥。哥起初不答應把信交出去,說這樣會讓他千夫所指的,最後架不住我蘑菇,就答應只交信卻不求請。我估計這信能救風攸信的命,如果不能,我也一定求孃親不要殺風攸兄,咱們不能如此上人家的惡當,再三的骨肉相殘。我花大把錢,許多藥才換回風攸兄,就這樣又被折磨死了,我不是做冤大頭了麼?
(聽到這裡風攸已經蹲在地上嗚嗚哭了。兩個丫環偏問了一個很精絕的問題:“少主,那您是從理和錢上饒了他,並不是您真心就饒了他。”)
小少主緩緩道:“我說個故事給你們聽。有一個普春的皇子叫索蘭,有一個暮雲的公主中思顏。暮雲族世代受普春的壓迫,對普春充滿仇恨,思顏從小的心願就是趕走普春人,奪回土地。可是陰差陽錯,他們兩人偏偏在同一桌讀書,而索蘭偏偏就看出了思顏女扮男裝。兩人從此便發誓非子不娶,非君不嫁。可是後來開戰,索蘭將被捕的思顏放走,可是當思顏的族人將索蘭圍困住時,思顏卻親手砍下了索蘭頭,將他的屍體燒成了灰。後來暮雲奪回了他們自己的土地,思顏因功被封為長公主,可是受封那天,她卻把索蘭的骨灰兌著酒全喝到肚子裡去,然後一把火把自己給燒了,一邊燒一邊笑著說‘從此天下再也沒有一種力量能把他們分開了,她和索蘭生生死死永遠在一起了。’”
(兩個丫環勉強笑道:“主兒,這故事一點也不好聽。太淒厲了。”)
不好聽,可是我卻親眼看見思顏就這樣把自己燒了,你們可知道我當時所受的震撼麼?索蘭哥哥是個善良仁愛的君子,我和他一起同學,腿腳不便,他就天天推著我去散步,風雨無阻,還說如果我好了,就帶我去普春的大草原上放鷹溜馬。思顏呢?總在索哥哥身邊抿嘴淺笑,溫溫潤潤。那麼般配的一對人,卻走到這樣一步,難道不是仇恨毀了他們麼?索哥哥每七天總推著我去謁金寺聽經一次,他常對我說“好兄弟,人生不過百年,你常常記得仇人便是替他而活,何曾有過自己的日子。人不把仇恨放在心上,便是至上的境界。”謁金寺的至上大師曾經給我們說法,索哥哥回來以後就做了一首謁子:朝花夕拾鏡中游,春看樓臺秋厭愁。朱顏留去君恨否,鴻雁長飛葉滿頭。朝暉暮陰何悠悠,往生一去不回頭。影落空山何處有,藍江之水天際流。從那刻起我發誓,決不讓仇恨控制我,我這一生不會生活在仇殺之中。
(殿內眾人都聽得極了感慨,許多豪傑被小少主的吟唱激得掉下淚來。玉龍吟輕嘆道:“說得出這般話的人,也是個達人了。可惜了。”風涵突然長嘆,卻不言語。想起自己陪弟弟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