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月為期,無論能否尋回世顯,我都不會誤了九月底的親政大典。”褚雲重也自石凳上長身而起,向凌錚誠懇的道:“我不在京城的這些日子,還要勞煩亞父暫理朝政,有些未盡事宜我都寫了節略。”說罷,皇帝便從懷中取出一張揮揮撒撒寫滿了字的灑金色蠟箋,輕輕擱在石桌上。
凌錚見皇帝一意孤行,半句勸言也不聽,心中深恨這個兒子太不爭氣,不過是為了一段情,便身陷其中,哪裡還有半點帝王之相。不由冷笑道:“哦?皇帝怎麼這回不用越兒以身相代了?你們倆不是已經將這套把戲玩得精純熟練?”
被凌錚這樣譏諷,褚雲重也不著惱,只不疾不徐的道:“傅川之事讓越兒心痛難過,我也不忍讓他再進宮觸景傷情。再者說,以前是兒子們年幼無知的胡鬧,我就要親政,以後自然不會再做這樣荒唐行事。”
月光靜靜灑落一地的碎碎光影,石亭外的一株滿堂紅無風自動,發出輕微的籟籟聲響,隨即又被草叢中織孃的唧唧鳴聲掩蓋了去。
凌錚似有意無意的朝花樹那兒瞟了一眼,眼中神情有一瞬變得複雜迷離,輕籲一口氣,他對著褚雲重一字字的道:
“你是天子,一切當以國事為重,切不可本末倒置。孤知道你自小也是胸中有抱負之人,為國為天下,你列下那許多計劃,千萬不可為情一時所困而迷失了本性。而且,國豈可一日無君?這一句,你回去細細思量。若你明日仍是執意要去,孤也不攔你。總之……你可好自為之罷!”
凌錚的再三苦勸終究未能動搖褚雲重堅定出巡的心志,翌日太陽才剛剛升起的時候,一駕馬車便無聲無息的駛出了凌太閣,迎著熹微曙光,往皖州方向急馳而去。
出了城門,駕車的項陽便回首低聲問道:“少主,還走官道嗎?”
褚雲重微攏著眉,沉聲道:“過了安埭縣,便取道金明江,走水路。”
“遵。”項陽應了一聲,心中卻隱隱不安,雖說以往微服出巡也會臨時改變行程路線,但總覺得這一次,格外令人擔憂。
十天前,江浦縣。
萬賀山的大水雖說只傷及山下那一片農田果園和幾十間民居,但江浦縣十幾年沒出過這樣大事,縣上的百姓大多良善熱心,好些人都是自發自覺的往山上修水壩,或是在山下幫著遭了災的人收拾屋宅田園。
相比那裡人聲鼎沸,山上山下忙得不亦樂乎的場景,縣東頭的村落裡,便顯得格外安靜。
一灣溪水的盡頭,是一大叢開得正嬌豔的鳳仙花,粉白的、大紅的、灑金的、煙紫的,枝枝花大而色豔,圍住了一溜爬滿碧蘿薜藤的矮牆,更顯得花枝招展。矮牆內的二間磚房倒是並不起眼,屋頂上鋪著去年新收的茅草,前兩日被雨水一打,倒愈發顯得顏色飽滿,亮澄澄的反射著初升的陽光,帶著一絲草木清香。
一位豐腴的少婦從西屋裡推門出來,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棗花清繡水衫,麻利的挽著袖,露出渾圓白皙的一對胳膊,烏黑的秀髮只用一支烏銀簪盤在頭上,通身的打扮甚是乾淨利落。
向院子裡張望了一眼,她便脆聲道:“當家的,東屋裡好像有動靜,你去瞧瞧,是不是小恩公醒過來了?”
“哎!”蹲在炕前燒火的年輕漢子忙應了一聲,擱下手裡柴火,從一旁的水缸裡頭舀了一瓢水洗了把手,就著身上的褐色布衣幹搓了一下,這才端起灶臺上熱好的湯藥小心翼翼的往東屋走去。
宗赫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墊著乾淨草蓆的木板床上,泛潮的灰牆上貼著一張有些發黃的人參娃娃年畫兒。眼前一恍忽,那梳著沖天辮穿著紅肚兜的小娃兒彷彿從畫中走來,眨巴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攀著床沿正對著自己笑:
“小哥哥你醒啦?”
“小寶?!”
宗赫一咕嚕翻身爬起來,這才驚覺全身痠痛的厲害,想是被大水衝下山時撞出來的傷。正要解開衣裳檢視傷勢,一位憨直的年輕後生端著一隻青花瓷碗推門進來,見他已經醒來,忙在臉堆滿了笑,迎上幾步道:
“恩公,你可醒來了!”
宗赫猜度著這年輕人必定是小寶的阿爹,瞧他年紀還比自己大上幾歲,自己被喚作恩公實在是不好意思,便忙擺手道:“大哥,可別這麼稱呼我,我年紀輕實在當不起。”
這時,那年輕的少婦亦攙扶著蔣爺從西屋過來,見宗赫精神尚好,不由得唸了聲佛。蔣爺亦笑著道:“尚令郎救了小寶一命,他們年輕人便是喚上幾聲,又有什麼使不得的,便是我,對你也只有感恩不盡。”
“蔣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