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赫站在皇帝身邊,亦冷冷的道:“諸位不必慌亂,賊人雖來勢洶洶,亦不過是虛張聲勢。如今重中之重,便是守住這龍德殿,護陛下週全。只要能守到天明,賊人自然不破而滅。”
坐在輪椅上的季蓮生既生系皇帝安危,又不忿宗赫此刻強出頭,便向褚雲重獻策道:“陛下,吳王謀逆,太和宮已不安全,不如帶上御前軍從章德門出宮前往西郊大營,營中足有上萬人馬,定能護得陛下平安度過此夜!”
宗赫素來與季蓮生不對付,此刻更是嫌他添亂多事,便毫不留情面的嚴詞斥道:
“季承乾可是在說笑麼?古來遭遇叛亂的帝王,棄宮而逃者多有何下場?更何況如今夜深,敵我不明,往西郊大營路途遙遠,你能保證這二百餘眾能護得陛下週全?便是到得大營之中,你能擔保營中將領沒有隨吳王叛亂的?承乾若是怕死,這就請便。你那金昭體元殿,想來賊人亦不會有多大興趣。”
季蓮生被駁斥得狗血淋頭,行兵打仗之事他本就一知半解,此刻被罵得啞口無言,見皇帝神色又對宗赫多有維護,只得羞惱的閉了嘴。
永熵閣的賀蘭真亦附和道:“宗侍御說的是,黑夜之中,我們不可自亂陣腳,如今死守龍德殿方是正理。”
聽得殿外已漸漸傳來廝殺之聲,宗赫心一沉,咬著牙道:“各位侍君侍郎,大敵當前,驗看膽色能力的時候到了。我已派傅川與晏南山執陛下的金箭令牌前往寶文宮外的殿前軍大營,只要援軍一到,皇宮便足已化險為夷。但在此之前,龍德殿還要靠你我合力守護。”
諸位侍郎望著宗赫,紛紛點頭。在這危急時刻,不知為何,這個神情冷傲淡漠的少年從容不迫的樣子,竟會這樣叫人安心定神。分明他的年紀也不大,品級亦不高,卻似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威信,運籌帷幄的冷靜,讓人不由自主的去服從他的指令,聽從他的派遣。
便是桀傲如耿驁,與宗赫素來不和的韓錦,亦心甘情願的遵從宗赫的指令,去龍德殿外頭值守。八、九位侍郎各宮裡的侍從再加上龍德殿的侍衛侍從,也有一百多號人,便由著宗赫分派在大殿四周易守難攻之處。
直到人馬分配停當,宗赫才覺得有些脫力。昨夜才嘔了血,又加上身上有些杖傷,情緒又低落,是以體內一直都有些氣血翻湧。此刻見眾侍郎帶著侍從們四下散開,已將這龍德殿守得鐵桶似的,心才一鬆,眼前卻一陣昏眩。
少年的身子才晃了兩晃,已是被褚雲重抱在懷中。
“世顯,你怎樣?若是身子不舒服,先到我寢室歇息片刻。”
少年咬著唇,用力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扶著殿中立柱,沉聲道:“大殿裡並不安全,隨時會有流箭射進來,還請陛下保重龍體,暫往寢室密道躲避。赫乃後閣侍御,自有位份職守,該當為陛下堅守龍德殿。”
褚雲重亦知此刻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只是見他雖盡心盡力守護自己,卻依舊神色冰霜,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到底難過,還是忍不住道:
“你不是要斷絕與我的情意?那我今夜若死了,你便可名正言順的出閣,豈不正合了你心意?又何苦在旁人面前做這樣關心我的姿態……”
宗赫霍地轉過頭來,被他氣得又是一陣鹹腥上湧,恨不得噴一口血在他臉上。但見他神色哀慼,不似說笑,又回味他那番話中無奈,心下卻也莫名傷感。而今突遭宮變,這一夜還不知會有何等變故,哪怕平安度過此夜,未來又將如何?想到此處,少年不由得眼中一酸,蒙上一層薄薄霧氣。
天邊,那時有時無的月色,清薄如水,照得人身上通透冰涼。少年側過臉,低低的道:“你是天子,我是你的侍郎,無論情意深淺,我自當盡我的本分……”
話音未落,褚雲重卻疾然抱住他,滾倒在柱後。原來,果然有一支流箭穿進殿來,堪堪擦著皇帝的背脊,又劃過他的臉頰,飛落在龍椅之旁。
宗赫忍不住抬手抹了抹他左邊臉頰上被劃破的那道血痕,又一眼瞟見他那桃花似的眼睛脈脈如水望著自己,便冷哼一聲道:“破相了也活該!我早叫陛下去密道暫避,你到底肯不肯聽我之言!”
伏在少年身上,褚雲重凝神望著他眼眸中那一瞬不由自主顯露的擔心,心下頓覺比喝了甘露還要痛快,臉上亦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來:
“早破相了,昨夜右邊臉頰上不是被你用劍劃了一道小口子,這下倒好,弄了個對稱的了。”
宗赫這才驚覺皇帝賴皮伏在自己身上,這樣子若是叫殿外的侍郎們瞧見,可不丟盡了臉。少年便憤憤然將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