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個頭,哽咽道:“不肖弟子林之卿,拜見師尊……!”
丁丑年正月十九,諸事不宜。
從人頭出現的那一刻起,卓琅便有一種不明的預感。
一切可能都要結束了,就像今日這場大雪一樣,漸漸地被吞沒,最後了無痕跡。
所以,當一張蓋著雲浮印記的信件被柳葉鏢射在牆上時,他絲毫不覺驚訝。
再憶起昨夜種種,卓琅長長一嘆。
卓琅啊卓琅,你從前總譏笑別人是鬼迷心竅,怎麼輪到自己身上,也會犯同樣的錯呢?
該來的,總會來。
卓琅自嘲地一笑,把佩劍取下來仔細擦拭了一番。
他小時候最豔羨自己的兄弟們會習劍,即便是自己後來偷偷學,那也根本無濟於事,後來在谷中他受殷承煜指點,逐漸摸到門路,直到投在杜尚仁門下,才最終領悟劍法之奧義。
“劍者,兵家之君子也。”卓琅自言自語道。
他撫摸著自己的劍。
“可惜,我這一輩子,也難成君子了。只可惜你,委屈了。”
卓琅帶上劍,門外風雪中候著的是他兩年來悉心栽培的死士。
與他一樣是受人鄙視的孤兒,受了他的恩德,均是起過死誓的。
卓琅舔了舔唇,道:“是時候了。”
他割了自己的腕血,灑在地上,下面的人都學他一般,頓時地上綻開朵朵血花。
“不死,不歸。”
殷承煜踉踉蹌蹌地奔向門口。
外面雪還未挺,可天色極明亮,只抬眼一看,便覺得刺眼。
殷承煜順著門框滑坐在地上,低著頭。
寒風夾著雪花漩渦一樣地闖了進來。
在凜冽刺骨的寒風中,他逐漸清醒過來。
“竺兒……”
竺兒一直守在門口,聽見召喚連忙道:“主子,您醒了?我去拿熱水。”
“等等。”殷承煜看了眼天光,眯著眼啞聲道:“白年呢?”
“教主他……”竺兒不擅撒謊,吞吐道。
“嗯?”
竺兒不敢繼續說,連忙跪下道:“主子,昨晚,昨晚阿卿哥哥飛鴿來書,說他被困武林盟,求您去救他。教主見您醉了,獨自去救人了。”
“什麼?”殷承煜一下子清醒過來。
竺兒不敢再說,低頭不語。
殷承煜站起身,連梳洗都顧不得,喝到:“備馬,快!”
竺兒連忙牽來自己的馬,又要說什麼,卻被殷承煜奪了鞭子,一躍上馬。
那馬吃痛,長嘶一聲,便疾馳而去。
竺兒忙又牽了一匹馬追趕上去。
殷承煜先趕到了府衙。
門口空無一人,他直接騎馬闖進去,竟然也是一人也無。
殷承煜心中莫名惶恐,調轉方向趕往雞鳴狗盜那裡,也是闖了進去。
房中只有陳道,他一看到殷承煜,便道:“小林不在!”
殷承煜疾聲問道:“他去哪裡了?”
陳道無辜道:“我只知道他去東廂看他的師尊去了。”
殷承煜轉頭便往東廂去。
陳道掩住鼻子,鄙夷道:“這一身酒臭,又去哪裡鬼混了才想起找小林,我呸!”
可當殷承煜進了東廂,裡面只有秦之平在替床上的擦身更衣。
秦之平毅然擋在無需子的屍身前,一見他,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怒道:“惡賊!還我師兄命來!”
殷承煜皺了皺眉,心想自己好像沒有見過這個小子,便一掌把秦之平揮到一邊,掀起了被子。
是個死人,幸好不是阿卿。
殷承煜一言不發地合上被子,拎起秦之平的領子陰陰問道:“林之卿呢?”
秦之平頗有骨氣,回道:“不知道!”
殷承煜冷笑:“你不說,我就叫你跟這個死老頭子去作伴。”
秦之平毫不畏懼,反唇譏笑:“死也不說。”
殷承煜大怒,抬掌便要大開殺戒。
一直在門外看熱鬧的陳道一見要出人命,連忙撲上來護住秦之平,吼道:“小林去城外了!你要再不去他就跟著梁濯跑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殷承煜立即扔下了秦之平飛身上馬。
可憐竺兒才剛趕到門口,一口氣也沒歇過來,殷承煜便又一陣風一樣地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