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穢不動聲色將他身形遮去,不答反問:“善哉善哉,施主為何在此?”
遊麟知他用意,卻笑著挪身避開,清風和煦道:“聽聞貴寺寶閣坍塌,我滿心歡喜,就四處隨喜,隨洗到此了~”這話說得自在輕巧,然而他內力深厚中氣十足,即便是輕言細語,也可飄忽不定,讓方圓十里聽清。
眾和尚都是心中一凜,卻不知聲從何處來,紛紛呼喝責問,是何人裝神弄鬼、幸災樂禍。他們塌了藏經閣,正如喪考妣著,居然還有人滿心歡喜。覺仁知是高人駕臨,和和氣氣道:“請教施主,為何歡喜?”
遊麟抱了夜斂塵,自然是滿心歡喜。他環手靠著池壁,調侃道:“寶物歸無常,善法增智慧,經閣易摧毀,善法常堅固。愚生嗔怒,仁以謙忍,皆是無明~我有般若清靜,菩提佛性,破八顛倒,歡喜讚歎~!”
覺明覺仁均是一驚,只道是深知內情的佛門高僧前來點化,句句中的,字字珠璣。兩人頓時大徹大悟,羞慚之餘,真心歡喜讚歎起來。餘的比丘沙彌,也不明白這倆師父忽地雙手合掌闔目,到底是怎了。那叫行嗔的比丘喚了半晌,一探覺仁的鼻息,嚇了一跳,失聲道:“不好,師父圓寂了!”又道:“糟糕,覺明師叔也入滅了!”
原來,禪宗講究頓悟。遊麟隨口說法,戳中了倆高僧的心魔,如此這般,倆人以為定林寺的秘密已為高人破解,於世再無牽掛,就自斷經脈圓寂了。
釋穢微微一笑,道聲“善哉善哉”,眼看場面一發不可收,話不多說憑虛稍提抓來直裰,轉瞬赤身攜遊麟掠出浴堂,一人一件匆忙套好,逃之夭夭。
“…那個啥,我方才一句話,殺了兩和尚?”遊麟回魂失笑道。
釋穢和善道:“施主功德無量,渡化覺明覺仁,是好事。”
遊麟也不知自己怎這般能惹事,良心不安道:“我就是沐個浴勸個架而已……”
釋穢微笑道:“一切有為法,如稀粥泡菜。施主若不趕緊,齋堂就空無一物了。”
遊麟噗嗤一樂,瞅他道:“是有些餓了。可惜吃了也會餓,餓了還得吃,是個什麼理?”
釋穢道:“無常中亦有常,五穀雖輪迴,卻有精粹留於臟腑,化血鑄肉。倒是吃一頓少一頓,頓頓須珍惜,當作如是觀。施主,貧僧帶你去用膳罷。”
遊麟哈哈大笑,點頭道:“妙極。”他對這武僧一見就喜歡,此番交談更生好感,待到坐在齋堂祭五臟廟,端詳著釋穢,又忍不住道:“你法號叫釋穢,是什麼道理?”
釋穢喝口稀粥,平視他道:“施主深諳佛法,想必自有見解。”
遊麟笑道:“穢字難聽,還加個釋字,釋穢豈不是出恭,你肯定得罪你師父了~”
釋穢無動於衷嚥下稀粥,縱容道:“醍醐灌頂,善哉善哉。”
遊麟收斂笑容,看著他眉間白毫法相,有心結交這高僧,打一棍子給一蜜糖,道:“明從暗生,淨由穢出。相傳釋迦摩尼自穢土中誕生。大師有此法號,自是寓意甚深。”
釋穢聽得“大師”二字,雖微笑有餘,卻又好似有點難以琢磨的無奈。
遊麟也不明白自個說錯了甚,岔開話題道:“藏經閣一事,我有些想不透的地方……”
釋穢道:“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施主隨喜,不必介懷。”
遊麟笑了笑:“這話怕不是佛經罷~?”
釋穢頷首道:“不思善,不思惡。施主理會得。”
遊麟嗯了一聲,卻在想,要對付獨孤絕崖,和這武功深不可測的高僧搞好關係是正經,卻是不知他和夜隱幫究竟有多深的關係。不過他守著藏經閣,想必很在意迷陣暗示的那寶貝,因此才和自己套近乎。想想,交底道:“佛法說不思惡,卻又不許作惡。我已作惡甚多。隨便挑一件,就不知下幾層地獄了~”
釋穢道:“四十二章經如是言,有罪而知非,有過而改善,罪將消滅。”
遊麟心想,這武僧好狡猾,恁地引經據典,卻不提自己看法。面上苦惱道:“那是前因後果。改不了。譬如說……喜歡男人,與男人歡好。”
釋穢驀然抬眼,凝視遊麟,片刻道:“此種邪淫,乃前世罪業所致。”
遊麟不以為意笑道:“那今世罪業更是滔天,恐怕既要遭現世報,死後還要受盡百般折磨?”
釋穢似讓遊麟不知好歹的笑容觸動了,微笑著溫和道:“你向來如此,明知故犯。”
遊麟忽然聽武僧蹦出個‘你’字,頓時樂了,遂也‘你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