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宮看著看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就當影子在棺材前站定,景春突然一聲大喝:“哪裡來的鬼,寒蟬宮也是你敢擅闖的!”說罷,一腳飛踢開殿門,插著腰神氣十足地站在殿外。
伊宮聽景春的喊聲震天響,怕引來宮外守著的侍衛,趕緊上前拉了他:“公子,小點兒聲!”這不拉還好,一拉,伊宮算是正正地對上了那個“鬼影”了。
伊宮以為,人一輩子,恨過一次也就夠了。那人,怕是再見著,又會傷著自己的心。
伊宮扯著景春的手漸漸顫抖起來,連腳也支援不住地軟到地上。心裡雖恨著,卻也是尊卑有別:“奴婢參見太后娘娘。”一句話,連尾音都打著抖。
陰影裡,蒼老的面孔漸漸顯了出來,映在初生的朝陽中,居然愈加顯得可怖。佝僂的身軀撐著長滿白髮的面容,深壑的皺紋旁,卻是猙獰的半邊臉。如同被火燒過後一樣,扭曲的麵皮上佈滿了傷痕。
模樣,其實比鬼更嚇人幾分。
老婦人聽到“太后”兩字,分明是怔了一下。偶後,卻當是什麼也沒聽到似的,緩緩轉了身。只落了句:“蕭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3】
夜裡淮南帝來時,伊宮卻是正好走了。景春一人做在屋裡喝茶,搖曳的燭光裡徒然添了幾分嫵媚。
“朕還說跟她一道兒回去,可真不巧。”淮南帝一邊說著,一邊嘴角噙笑,直直地盯著景春“聽說伊宮今兒病了,上你這來是養病?”
景春將手裡的那碗茶吹了又吹,就是沒喝:“不是養病,是捉鬼。”
“哦,捉鬼?”淮南帝貼近景春身邊,氣息吐納全噴在景春的鼻樑間。
景春微抬了頭,將眼睛直視進淮南帝眼裡:“嗯,捉鬼。。。心鬼。”
南宮淮和景春短短地對視幾秒,然後緩慢地直了身。周身的陰鷙氣息越發重了。腳一抬一踢,便將景春連茶帶人地掀到了地上。茶水灑到身上,滾熱地冒起白煙來。
景春想,幸好剛才吹了吹。
“你膽子倒真大。”淮南帝喝了一聲,便掉轉身走了。
當淮南帝趕去伊宮住的別院時,宮裡的奴才們都到了換班的時間。幾個值夜班的宮娥見到了淮南帝,嚇得連忙磕頭請安,單薄的身子在秋日的涼風裡,暴露出更多的害怕來。
伊宮梳洗好了,正要熄燈,聽到外頭一陣吵鬧,便開了門。
淮南帝隻身站在院子裡,看著自己的臉上,雖不見表情,卻隱隱帶著歉意。
伊宮也不請安,直直地站著,問道:“奴才以為,皇上早將她賜死了。”
南宮淮抿著唇,好半天才發話:“畢竟是朕的孃親,淪落到這地步,也算是罰過了。”
“哦,是嗎?”伊宮聲音裡夾著嘲諷,看著淮南帝的眼睛裡竟絲毫不帶怒色。淮南帝心下卻有些虛了:“伊宮。。。”
“陛下,莫是要奴婢來提醒陛下,”伊宮上前三分,唇上滿帶了恨意:“那人,可是殺了我弟弟的兇手!!!”
南宮淮臉上一震,彷彿如夢初醒。他盡著全力抑制住了身體,好讓自己不顯出悲傷或者怨恨來。末了,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伊宮,你該知道,朕已不是當年那個跟在你們身邊的臭小子了。你若要傷心的話,朕給你一晚。明早,就當什麼也沒有過吧!”
【4】
老婦人打掃好了寒蟬宮主殿外的屋子,將掃帚挨著樹幹擺著,挪身坐到院裡的石椅上,給自己休了個小假。
“這位公子,若有話跟老身說,又何必藏著躲著。”
話落了地,樹影裡就多出了一人。
“在下景春,參見太后娘娘。”景春一揖,臉上帶笑。
“原本以為老身是那個狠角色,沒想,時隔多年出來個更狠的。伊宮那孩子算是恨我恨到骨子裡的,淮兒將我藏了許多年都沒讓她發覺,你倒好,一來,全挑破了。”話裡雖是埋怨的口氣,臉上卻泛著得意的笑。
景春找了個緊挨的老人的位子坐下,道:“不是在下心狠,只是有些事情,非得用了狠招才能逼出真相來。”
老婦人一笑,頭微低:“老身可還得好好感謝公子。莫不是公子,老身當年受的氣可算是沒處發啊!只不過,那姑娘對公子可真上心,您卻這般傷了人家,讓我這個老人家也看不過去了。”
景春也只是聽著,未發一語。
“找我,到底何事?”
景春低著頭,唇上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