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量同桌的兩個人,嗯──應該是後者。
但,為什麼這些人會來非塵崖?這兒又不是什麼名勝,怎會吸引這些江湖人?
「看來非塵崖的景色真的像我朋友說的那麼美,才吸引這麼多人前來探訪。」沒打招呼的杜少堡主突然出聲,嗤笑一聲,加上清清楚楚的冷目鄙視:「已經是江湖眾人皆知的訊息,閣下還裝傻故作無知,未免太矯揉造作。」「啊?」江嘯雲困惑搔頭。「什麼訊息?不好意思,我一直住在深山裡,沒見過什麼世面。」「原來如此。」孔令繁露出溫和的笑容,「刷」一聲開啟摺扇,舉手投足淨是瀟灑貴氣:「應該是一個月前的事了,現任武林盟主、也是杜兄的爹杜武牧杜盟主收到以機關術、奇門遁甲及碎心蝕魂三十七劍獨步武林的沈蛟沈前輩的遺書,內容提到他這一生最後悔的就是幫喋血樓樓主允厲昊蓋了機關重重、易守難攻的喋血樓,讓他們趁機坐大荼害武林正道,為此,他將喋血樓的設計圖以及碎心蝕魂三十七劍劍譜還有收錄一生所學的機關術、奇門遁甲的書冊以及收集的財寶,全都放在一處名為『鬼門開』的機關樓,為防不肖惡人闖入,沈前輩將機關樓的位置以及進去取物的機關圖藏在某處,並委派春秋兩不沾將寫著四道謎題的信送至九曜堡,希望以盟主之能悟出謎底,取得沈前輩所留下的一切,帶領我輩正道攻克喋血樓,為民除害──」「春秋兩不沾?」江嘯雲忍不住插話,「那是什麼?」真的是不知江湖事的小子呵。孔令繁淡笑,「武林中人人皆知──朝廷大小事、江湖新舊聞,知之甚詳者,春秋兩不沾。只要你買得起,沒有他們不知道的訊息,只要他們肯接,沒有送不到的東西。唉,誰知道這事竟然被不肖鼠輩探知,洩露了出去,弄得現在天下盡知,正邪兩道無不想方設法悟出謎底取得沈前輩留下的一切,喋血樓更不可能坐視不管,畢竟這關乎喋血樓的機關布圖,只要能攻破喋血樓,就等於斷了允厲昊一隻手臂。」「那喋血樓又是啥?」江湖真不是普通的複雜,淨是名號別稱。
對面,又射來杜少堡主一聲「無知」的嗤笑。
江嘯雲沒理他,專注等著好脾氣的孔令繁為自己解說:「那是一個從事暗殺的邪門組織,只要出得起價就能請他們殺人,喋血樓的殺手個個嗜血成狂,泯滅人性,多年來,有德的名門正派人士以及有所作為的朝廷官員,死在他們的手下的不計其數。」江嘯雲抖了抖,上揚的唇角也跟著發顫。「那、那可真……慘……」「是啊。」孔令繁嘆聲,「沈前輩本是一番好意,希望盟主能完成他的遺志,誰知道事情竟發展成這樣,喋血樓一插手,恐怕將引起一場武林浩劫。」「那還真糟……糕啊……」江嘯雲轉頭叫來張老五,點了壺熱茶。
「可您點的涼茶還有一半。」老人家好心提醒。「又一壺喝得完嗎?」「沒關係,我需要。」他現在全身冒冷汗,背脊直髮涼,最好能來一桶熱水往頭上澆。
「江兄弟,你到非塵崖真只為賞景?」江嘯雲謝過老人家送來的熱茶與新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捧在雙掌裡煨著。
「本來是,現在聽你這麼一說,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這上頭肯定擠滿人,都是人頭,有什麼好看的。」這說法逗笑了孔令繁,也讓這兩個江湖人士認定眼前的江嘯雲純粹是閒晃遊玩的,防備的心思稍稍減輕。
「客倌請進!」
倏地,張老五的孫子拉著嗓門吆喝,招呼剛進茶棚的客人。
不知怎的,原本嘈雜的交談聲忽然靜了一半。
「客倌一位是吧?」小夥計招呼的聲音因此顯得大聲了些:「來來來,這邊剛好有空桌,您要點什麼?我們這兒有──咦?」吆喝的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這會兒,另一半的交談停了,好奇的目光暴增。
好奇心不比人少的江嘯雲當然也不例外,轉身欲看是哪個人讓小夥計中途收聲,還沒看清楚,一道黑影便落在自己跟前。
視線驀然縮短,只剩近在眼前的皂底銀線盤雲紋的腰帶,很熟悉──熟悉到他不願不敢也不想再想起的熟悉。
「我坐這。」頭頂降下平板無緒的話語,聲音的主人不待這桌的三位茶客反應,徑自落坐最後一張空著的板凳。
孔、杜二人對看一眼,又雙雙移向不請自來的第四人。
只見這第四人伸手拿來江嘯雲用過、放在一旁的茶杯,再執起他面前的茶壺,注入熱茶,小啜幾口後,撕下一口大小的烙餅送進嘴裡。
安靜,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聽得見的安靜。
旁邊的人都在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竟敢這麼無禮,冒犯君子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