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的,至少有一半,已經達成了。
“呦,這是誰家小娃娃,深更半夜地在外面亂走,小心碰到山精野魅,把你抓走哦。”
那靠著山石的身影動了動,忽然發出一連串輕盈的笑聲,姿態曼妙地仰頭,語帶笑意,竟是個女子。
青桐豈能聽不出她的嘲笑之意,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去回敬一句了,更何況哪怕他一切如常,也從來不與在言辭上爭鋒。
他的內力已經耗盡,剛才那最後的掙扎早已是強弩之末,如今一擊不中,丹田枯竭,只能眼睜睜地任由自己身體沉沉下墜,往蛇群裡落去。
不發一言。
那女子嘆了一口氣,彷彿有些失望,頗為不豫地說:“哎,還以為總算來個有趣的人,原來還是那麼沒用。左右,還是我的小心肝寶貝兒們最可愛。”
她邊說邊伸手,只見她腕間懸著一彎如清泉碧水般清透的鐲子,本與尋常女子無二,然而隨著她的抬手,那“鐲子”忽然晃動起來,彷彿冬夜裡的冰忽然化作一汪春水。
儘管那並非一汪春水,而是一條,纖細到令人驚異的蛇。
全身幾乎通透的異蛇在女子腕上豎起身子,彷彿回應她的感嘆一般,伸出舌頭討好地舔了舔她的腕子,然後扭動幾下。
儘管看不出這蛇到底是什麼品種,但毫無疑問,這條顏色如此異常的蛇,毒性一定驚心動魄。
那女子卻渾然不懼,笑嘻嘻地與它一邊玩耍,一邊看著那個少年力盡之後幾乎完全無力掙扎地落進蛇群之中,很快不見了身影。
蛇群起了一陣騷動,卻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攻擊青桐,只是將他纏繞起來。
這些蛇因是護衛在陣眼身邊,所受的命令是“保護”而不是攻擊,因而儘管天性讓它們蠢蠢欲動,卻也不敢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幹什麼。
陣主見青桐已經消失在眼前,蹙了蹙眉,覺得無聊一般,跟她腕上的小蛇說話,“碧雲,你說,要不要吃掉他呢?”
她笑嘻嘻地,彷彿說笑一般,卻見那小蛇忽然整個身軀都直挺挺立起來,竟擺出了一副攻擊的姿勢。
女子眼中路過訝色,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寵物為什麼忽然對自己產生了敵意。
就在這時,她耳邊忽然傳來了風聲,心下一沉,警惕心大起,她猛地揮手側身,卻已經晚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從她胳膊上擦過。
幸好,只是擦過,只留下了一絲血痕而已。儘管如此,自己竟然如此大意被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傷了這件事還是讓她感到怒意。
嘖,看來這人能闖到這裡,還真是個麻煩的小玩意兒吶。
“哈,小娃娃,死到臨頭還掙扎什麼,竟敢傷我!這麼想死麼?好,姐姐成全你!”
她舉起手,欲要下令,眼前卻忽然一陣暈眩,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從她剛才被擦傷的地方蔓延開來,瞬間麻痺她的全身,讓逐漸失去行動動力。
該死的!原來殺招埋伏在這裡!
她知道青桐根本殺不了她,反而對方的生死握在她手裡,才敢如此淡然,卻沒想到,對方明知殺不了她,卻還是藏了最後一手。
動不了,她在這裡就毫無意義,無法驅動蛇群,這些蛇就會四散,甚至有可能反過來圍攻她,儘管她有碧雲,可……不能動,也會被武當派那些牛鼻子老道發現!
一點慌亂在心中升起,隨即蔓延成無邊的恐慌,畏懼讓她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不怒反笑,“小子,你這是自己找死!”
在身體徹底不能動彈之前,這女子用最後的力氣,發出了對蛇群的最後一個命令。
“殺了他,食肉寢皮!”
大部分蛇還在原地茫然地遊移翻滾,只有少部分勉強受控,對青桐亮出它們的毒牙。
少年平靜地躺在蛇群裡面,無聲地笑起來,至少,這件事,他做到了,公子常說,世事一場大夢,於他,這夢也許還是結束比較好吧。
可惜……不知死後到了黃泉之下,他這個連仇人都殺不了的傢伙,要怎麼去面對爹孃兄弟姊妹?
但願,他們早已投胎去了吧。
“公子。”——他囁嚅了一聲,感覺到腥風撲面而來,心裡明明想的是七絃,眼前卻不知道怎的,竟然幻化出寧修茂的臉。
驀然睜大眼,青桐面色極差,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還想到這個不共戴天之人,實在是叫人難受,而且這老男人,怎麼感覺好像還在耳邊嘰嘰喳喳?
那令人厭惡的嬉笑怒罵的模樣!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