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既然青桐堅持,他不會橫加干涉,雖然不知這山莊裡頭還有多少玄機,不過,還有個寧修茂不是麼。
雷霆山莊很大,樓閣院落屋宇重重,過了一進還有一進,不用想也能看出曾經有多少人在這裡生活過。
而現在什麼都沒有。
對的,問題就在於,什麼都沒有。
他們幾個在山莊之外的時候就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和殺氣,然後進了山莊之後,那些東西卻彷彿被什麼阻擋在外一樣,一下子褪得乾乾淨淨。
整個山莊一塵不染,彷彿片刻之前還有無數護院僕下勤勤懇懇地打掃擦洗,趕緊得連鞋上些微的塵埃都能在地上留下腳印。
沒有血跡。
沒有哪怕一絲血跡。
也沒有打鬥痕跡,一招一式留下的痕跡都沒有,按說任圖謀不軌者功高蓋世,偌大一個雷霆山莊,不可能連反抗一招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七絃一行人看到的事實就是如此。
眼前的一切都非常正常,整潔的院落,整潔的廳堂,整潔的廂房,整潔的練武場,甚至連夜間照明用的燈盞都剛剛添過油剪過燈芯。
除了沒有半個活人之外,一切都靜謐而安詳。
彷彿山莊裡面的人不是被屠殺了,而只是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地離開,或者無聲無息地全部消失在空氣中。
而在這樣平靜安寧的行走之中,七絃和溫念遠的神色卻越來越慎重,腳步越來越輕緩。
事有反常必為妖,而這裡,已經不是僅僅“反常為妖”四個字能夠形容得盡的了,若非要說,簡直像是進了妖窟。
在這樣死寂的氛圍裡,連他們都有意無意地不再發出任何聲響,彷彿一出聲音,就會驚動什麼足以毀天滅地的龐然大物。
而隨著他們的漸漸深入,一直在看著青桐的寧修茂發現,青桐的臉色越來越差,如寒冬臘月被扔進了冰窟一般。
他皺眉,伸手按住青桐的肩膀,“停停停停!”他彷彿絲毫注意不到自己的聲音在這樣的環境裡有多麼的突兀,自顧自把青桐的臉轉到自己的面前來,用十分嚴肅地口吻表示,“小青桐啊。在你顫抖著撲進我懷裡之前,是不是先停下來比較好?”
青桐想瞪他一眼,對那種輕佻的語氣已經不想多說什麼,卻又想到那天,在武當客房裡的那一幕,不知怎的就半側過臉,不去看他。
只是無聲無息地,悄悄鬆了一口氣,事實上,若是剛才寧修茂不出聲的話,他可能要到臨界點了。
“太像了。”他輕聲嘀咕了一句。
“什麼?”寧修茂摸了摸後腦勺,“太帥了?雖然我確實蠻英俊的沒錯,但你不用這麼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嘛!”
——青桐覺得他還是需要瞪這個男人一眼,儘管他清楚這姓寧的其實是在幫他,可他實在是難以說出感激的言語,對著那張欠打的臉。
雖然現在,經過這種太能挑起怒火的插科打諢,他的心中的沉重已經更加鬆快了一些。
猶豫了一下,他轉向七絃,微微提高了聲音,“這裡的情況,與當年的柳家……太像了。”
時隔多年,這是還青桐第一次仔細地提起當年的柳家滅門一事,事實上,就連七絃在此之前都從未聽過,他一向不喜強迫。
“那時候,我跑回,我家,見到的也是這樣的情況。在門外,撲面而來的血腥氣讓我驚慌失措,可我衝進去的時候,裡面的一切卻讓人心寒。因為是這樣,一桌一椅,一茶一飯,都是尋常模樣,唯有人……唯有人,一個都沒有了。”
他說的是沒有,就是沒有,上天入地、碧落黃泉、哪裡都不見,就好像這世間從來都沒有這些人存在過,真真正正的人間蒸發。
寧修茂蹙眉,現出深思的模樣,原來,青桐所說的“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看見”是這個意思,確實,未知比任何答案都可怕,因為唯有未知是不可捉摸的。
“我找遍了整個柳家,找爹,找娘,找哥哥姐姐叔叔伯伯,找小丫頭找後廚房的爺爺,爹孃的衣服在櫃子裡,姐姐的繡帕繡了一半繃在繡架上,西廂房還擺著半局殘棋。直到三天後,柳家以這個模樣,葬送於一場大火。”
“與現在的雷霆山莊,一模一樣。”
青桐喃喃著,開始還口齒清晰,後來大概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當中,神色越來越茫然。
寧修茂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可理解事情一樣,沒有繼續調戲他,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小青桐,你有沒有想過,柳家的人可能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