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是被噩夢驚醒的。
身上滿是黏膩的汗水,他想要抬起手臂撩開遮擋在眼前的溼發,卻發現自己全身像被什麼東西碾過一樣痠痛無力。
喔,是了,昨夜裡竟沒被那人折騰死在身下。
應該謝謝佛祖保佑嗎?
玲瓏露出一個苦笑。喉嚨裡的灼痛比昨晚更烈,要命的是,他分明感覺到自己燒得厲害。好在對自己的身體還有幾分瞭解,這樣的傷痛也不是第一次了。玲瓏用盡全力坐直身體,靠在牆壁上觀察周遭的情形。
這自然不會是昨夜的屋子。
一面牆壁有些殘破的土坯房,一張方桌,兩把椅子,剩下的就是自己躺的矮榻了。
對於冉閔沒有直接把自己扔出去,玲瓏心中是有些感激的。
這甚至不是柴房,而是府中下人的屋子。
如此說來,冉將軍算是接受了太妃的這份禮物了嗎?
玲瓏微微一笑。亂世中能有瓦覆頂,有衣遮體,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呢?只盼今後的日子不要太難熬吧。
積攢了一些力氣,他屏住呼吸哆嗦著從床上爬下來。當務之急是找些水來為自己清洗,要是可以有一口吃食就更好了。
下半身傳來陣陣劇痛,抖動的雙腿竟怎麼也無法合攏。玲瓏撐著桌沿,翻開桌子中央一個破舊茶壺的壺蓋。
可惜,壺裡卻只有長著白毛的茶葉渣。
他低頭看一眼身上被撕得有些破爛的紗衣,努力把衣服弄得整齊一些,拿起茶壺向著門口緩緩走去。
外面已是黃昏時分。
玲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昏睡了大半日還是更久。
遠處隱約傳來人聲,空氣裡還夾雜著飯菜的香氣。玲瓏卻沒有感到絲毫飢餓,他只是想吐。
玲瓏倚著牆根,覺得快要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了。
其實在被送進府來的時候,他便已然餓了兩頓,又用蘭湯潔淨了幾遍身體,此時早已沒了可以吐的東西。
所以他只是乾嘔,最後連黃綠色的膽汁都吐出來了,卻還是止不住胃裡噁心的感覺。
“喲,我說這是誰在這裡乾嚎呢。原來是小哥你醒了呀!”
膀大腰圓的漢子抱著手臂略帶譏誚地看著玲瓏。
玲瓏有些尷尬,側過身擋住自己的嘔吐物。他低沉著頭給來人行了個禮:“這位……大哥,不知如何稱呼。玲瓏初來乍到,可否打個問訊,不知哪裡能找到些清水?”
喉嚨本就受了些傷,加上剛才被胃液一灼,玲瓏的聲音顯得有些嘶啞難聽。“這些穢物,玲瓏自當清理乾淨。”
“哈!原來你叫玲瓏,嘿嘿,好名字,好名字!”那漢子如有所指地笑了,也不提自己的姓名只是揮了揮手道,“得,就你這連站都站不直的小模樣,我還能指望你擦地不成?老子今日好人做到底,給你去弄一桶水來!你在這等著!”
看著匆匆離去的背影,雖然雙腿直髮軟,玲瓏卻也不敢進屋去等。那樣嘲笑的眼神他見的多了,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雖然看不起自己,卻還是好心為自己取水,其實也算是個好人呢!
玲瓏一手扶著牆頭,一手拿著把破舊水壺,走過的僕從婢女見了他都遠遠地指指點點低聲交談幾句,他如今卻早沒了心思去猜測這身子如今的主人——冉將軍——到底是如何交代自己的身份的。
直等得他幾乎想要坐倒在地,那漢子才提著一個水桶回來。
“哎呀,你咋還在這裡傻站著呢?就不會到屋裡去等著嗎?感情還是個死腦筋。”那漢子一手提著水桶,一手扯起玲瓏往屋裡走去。
“水我放在這裡了,對了……”那漢子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丟在桌上,“剛才去廚房給你弄了八個饅頭。接下來的事……你……你就自己折騰吧!外面的東西老子幫你找人收拾!”
玲瓏此時才發現,那漢子說著話一張黑臉上竟泛出幾絲紅暈。他滿口稱謝,掙扎著想把人送到門口,卻只換來一個白眼和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撕下一截衣襬,玲瓏小心翼翼地沾著水替自己擦洗了一遍。昨夜的傷又裂開了,一下子湧出許多血,嚇得他慌忙又在紗衣上扯下一條堵住傷口。好在身體的熱度倒是沒有繼續上升,他精疲力竭地軟倒在床上揭開尚有些餘溫的油紙包。
八個饅頭中間都被掰開了一道縫,胡亂塞著一些醬菜。
玲瓏不禁有些感動,為自己能遇上這麼一個嘴硬心軟的陌生人而感到慶幸……
一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