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玲瓏,你可別忘了比這更艱難十倍百倍的時候你都挺過來了!
董夫人此時的心情極好。她把玩著掌中的茶具,並不著急將玲瓏問罪。身前燒著火爐,衣服裡放著懷爐,她可不在乎要在這裡耗多久!
直到秦玉咳嗽了一聲,董夫人才淡淡地開口:“這小賤人可知罪了?”她望著指尖的丹寇露出一個微笑,用這鳳仙花兒塗染指甲果然可以讓手顯得格外嬌嫩,南朝人在那些胭脂水粉上的造詣到底是比北朝高深得多。
秦玉冷哼一聲:“回夫人的話,他可是一點都沒覺著自己錯了呢!”
“哦?”董夫人饒有興趣地欣賞了片刻玲瓏此時狼狽的摸樣,見他臉色發青,心裡的歡喜更是多了幾分,恨不能就此把人活活凍死才好,“那你跟他說說,讓這個小賤人明白明白他到底錯在何處了罷。”
“是,夫人!”秦玉躬身對董夫人拜了一拜後才緩步走到玲瓏面前。
玲瓏只覺得下半身的刺痛每一刻都在折磨著他的心神,他有些佩服自己在此時還能凝神去細聽秦玉到底說了些什麼。
他突然想起母親在絕望時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我的兒,隨我一起去了吧!等到了西天淨土便可以永遠離開這世間的痛苦了……”。
玲瓏苦笑,即便活著再苦,他也不曾想過放棄生命,就是在此刻也是一樣。這也許才是男兒與女子最大的不同?
“……所以這府裡頭但凡是有病的,或是有葵水在身的,為防病氣、汙穢沾染到將軍,都必須提前通報主母,在有病期間也絕不能伺候在枕蓆之間。你倒好!得了風寒之事私藏不報不算,昨日裡還敢魅惑將軍!簡直是萬死難辭其咎!”
玲瓏哆嗦著青紫的嘴唇,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玲瓏實在是不知啊!求夫人從輕發落。”
“也對,不知者無罪嘛……”董夫人點頭道,“罷了,棍刑就免了吧,讓他跪在這裡跪足三個時辰此事就一筆勾銷了罷。玉兒,取我的繡架來,今兒個天氣甚好,我要在這裡繡上一幅梅花圖。”
秦玉趕忙答應了。
董夫人又賞了一陣雪,起了一個繡樣,才由秦玉扶著回了主屋,只留下玲瓏一個依舊跪在亭階之上。
雖然周圍看起來靜悄悄並沒有旁人,玲瓏心中卻明白董夫人必定留下了人在等自己犯錯。
呵,還真是想法簡單的女人呢!
自從前幾日發現自己染上風寒後,玲瓏就派了容煙幾次三番去廚房為自己煮薑茶。他深知,這麼幾次下來,必定會有人將自己染疾的訊息傳到董夫人那裡去。加上這幾天就快到冉閔上門的時候,只要是有幾分心思的都不會錯過這個算計自己的好時機。
果然!冉閔前夜裡剛走,董夫人的人就到自己門口了!
玲瓏的唇角露出一絲冷笑,不過短短三個時辰而已,且跪不死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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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覺得有人正用烈火炙烤自己的雙腿,劇烈的疼痛讓他尖叫著醒了過來。
“啊——!”
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尚且看不清身旁的人是誰,玲瓏卻準確無誤地抓住了那人的衣襟,失聲痛哭起來。
那人似乎怔住了,過了好半天才撫了一下玲瓏的頭髮:“忍著點,只要片刻功夫便好。”
玲瓏本想多表現出幾分柔弱,此時卻突然發現心中竟真的生出了無限委屈,一時間連眼淚都止不住了。那人任由他哭溼了自己的衣襟,一雙火熱的手掌不停地在玲瓏的小腿上巡梭,又痛又癢地感覺讓玲瓏抓住那人衣襟的手指都有些泛白。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那人才把玲瓏按回榻上,替他掖好被子。見玲瓏一隻帶著幾塊烏青的胳膊始終不肯放開自己的衣襟,那人終於幽幽地嘆了口氣道:“當年陛下想要從羯族女子中找一個給我賜婚,父親不喜,便謊稱我早有婚約。唉……秀英原本也不是如此,她父親於我冉家有恩,你便受著她些吧。”
玲瓏的手指動了動,迅速縮回了被子裡。他雙目緊閉,眼角還掛著淚痕。
“玲瓏兒,若是你忠心不二,我便保你一生平安可好?”
玲瓏心頭巨震。一隻溫暖的手掌搭在他的額頭上,等感覺到他略微點了點頭才鬆開。
聽到房門開啟了又重新合攏,還有門外低沉的和容煙對答的聲音,玲瓏默默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臉,嘴角滿是苦澀的笑。
忠心……
這又豈是他一個早就沒了心的人能給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