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忠上了茶後就離開了。殷洛因蒙著面紗不方便飲茶,四下張望,閒來無事,便拿起杯盅把玩。房內安靜了一會兒,方諾突然道:“三日後有個華燈會,不知殷谷主有沒有興趣?”
殷洛正研究著杯蓋上的水墨蝦畫,聽見方諾問,於是放下茶盞道:“我聽楚暮白提過,要是那日我身體感覺好些了就去湊個熱鬧。”
方諾點點頭,道:“華燈會是越州一年一度的頭等節慶,很多外地的人們也會慕名而來。像我們長在本地的人,見過那麼多次,都對此還抱有期待。殷谷主若有機會去,定不會叫你失望的。”
“但願吧。”殷洛捧著茶盅,嘴邊彎著淺淺的弧度,“要說花燈,我們方才經過的那條長廊上倒是掛著很多,聽暮白說那些都是你自己做的。看樣子少城主的手藝不會比外面的燈匠師傅差。現在看少城主這陣勢,是要在華燈會那日賣燈籠嗎?”殷洛忍不住促狹道。
方諾笑出聲來,搖頭道:“我哪能跟那些燈匠師傅比。”說完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麼,手中一停,終是抬起頭,看著殷洛,眼神複雜,還帶著一絲玩味。殷洛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心裡毛毛的,剛要開口,卻見方諾已經低下頭,手中又開始活動,語氣淡淡道:“殷谷主可知我越州城的華燈會的來歷?”
“呃……恕在下孤陋寡聞……”殷洛心想,我可是頭一回出谷,第一次來你越州,這地方有哪些習俗我都不知道呢,更別說來歷。殷洛看一眼方諾,瞧這人腦子清楚手腳活絡呼吸順暢,除了臉色有些蒼白,至少比自己健康一點。又轉念一想,看他的意思,這是要……給我講故事了麼?
“很久以前……”殷洛心裡暗道,果然……
“越州城中有一個燈匠,他家祖上三代都是做燈糊紙為生。這個燈匠喜歡對門鄰居家的一個姑娘,兩人也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姑娘的出身也是清貧,但現世安穩,人又長得漂亮,不愁嫁不上好人家。果然,城中的一個富商看中了這個姑娘,那姑娘家的人自然同意。然後,燈匠和他的心上人就此分開了,他一輩子都沒有娶親。”
還是個悲傷的故事呢,殷洛心想。
“後來,過了很多年,燈匠老了,做不動了。他臨終前,曾託人,要他在那個姑娘的壽辰之時給她一份禮物。”說到這停下了。殷洛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問道:“禮物是什麼?”
方諾停下筆,看著眼前的雕花彩燈,眼中有一種說不清的暗湧。“他的禮物是……一千五百四十盞彩燈。”
殷洛一愣。旁邊的連初深吸一口氣。
“燈匠讓人把這一千五百四十盞彩燈,在姑娘生辰之日,掛滿整個越州城。這些燈每盞都不盡相同,但盞盞都是精品,想來是傾注了燈匠的畢生心血。”
“一千五百四十盞……是有何意義嗎?”殷洛輕聲問道。
方諾看他一眼,目光帶笑:“殷谷主果然聰慧。是,這個燈匠在每年那姑娘的壽辰之時,都會精心製作一批彩燈,彩燈的數量,就是那姑娘的生辰。姑娘出嫁那年剛好十九歲。一千五百四十盞,剛好整整四十年。”方諾說完,定定的看著眼前墨跡未乾的畫,畫中是一個少年,雪膚紅衣,青絲飄散,嘴角含笑地看著他,風情萬種。但他知道,少年的眼神中卻是不染半點情慾,清冽如冬日寒風。
殷洛聽著聽著,忽然有些明白,為何未茗居前長廊上的彩燈新舊不一了。長廊上的燈綵,少說也有上百了,方諾心裡的人,應該就是燈壁畫中的那位了。看畫中人的樣子,最多二十左右,那方諾,怕也是等了許多年了吧……
“後來呢?那姑娘知道有人等了她整整四十年嗎?”連初急急地問道。
方諾閉了閉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再睜開,“後來的第二年,也就是在那姑娘六十大壽那天,那姑娘讓人在城中掛滿了彩燈,數量是兩千零八十盞。”
“啊?這又是怎麼算的?”連初再次驚道。
“燈匠死的時候六十三歲。”方諾手中的筆又動了起來。
見連初仍是一頭霧水,殷洛在旁邊小聲提醒道:“燈匠活了六十三歲,就是一歲一盞,兩歲兩盞,一直加到六十三盞,姑娘六十歲那年,燈匠如果還活著,就是六十四歲,加起來剛好兩千零八十盞。”
“哦,那這姑娘還挺有情義的。”連初感慨道。
“到那姑娘第三年的壽辰,那姑娘讓人在城中掛了兩千一百四十五盞彩燈。如此類推,等幾年之後,姑娘也去世了。不過越州城中人已經習慣這一天全城彩燈,所以便乾脆將這一天作為華燈會,其熱鬧程度,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