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臺下包括藺之武在內的一干董事也一頭霧水、面面相覷。始作俑者倒是十分鎮靜,揮了揮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隨即宣佈剪綵開始。
穿著一身棗紅色西服三件套、襯衣領口處繫著一個薑黃色領結的老者自賓客間站起身來,拄著胡桃木手杖昂首闊步地走到臺中央站定。他頭上戴著一頂高高聳起的黑色禮帽,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古老與現代相結合的奇妙混合感,微微含笑的目光透露出一種來自舊時代的威儀。
身著旗袍的禮儀小姐端著托盤嫋嫋婷婷地走過來送上了剪刀。
代表喜慶的紅綢帶一分為二的瞬間,四周響起了沖天的禮炮聲。
鎂光燈閃個不停,絢爛煙火在申城上空開出一朵朵美麗的花。柔弱的主持人在一片騷動中艱難地試圖重掌大局,但記者們早已按捺不住被激起的好奇心,他們相互推搡著奮力越過同行,高舉著話筒丟擲一個又一個問題,現場頓時陷入了混亂。
“藺總!”
白嵐一個箭步將他護在身後,四周的保安如夢初醒,趕忙圍攏過來形成一道人牆,但他們並不強壯的身軀顯然無法阻擋身經百戰的記者。白嵐這時候突然懷念起被留在美國的里歐。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但至少在這種場合,身為前僱傭兵的里歐要比這群僅為混口飯吃的保安可靠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他的想法,藺雅言略顯無奈地微微一笑,抬眼望了望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上海與紐約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人們在這裡拼命地工作、生活,日復一日上演悲歡離合。這一刻有人歡笑下一秒有人痛哭,對這繁華都市卻只是過眼雲煙。所有寂寞和冷酷被熱鬧掩蓋,轉眼間又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他推開白嵐,在眾人詫異又期待的目光中伸手取過主持人手中的話筒舉到嘴邊,嘈雜的現場終於逐漸安靜下來。
女主持人如蒙大赦,卻不想藺雅言又把話筒遞還給她,在她肩上輕輕一拍。
“好了,接著說吧。”
她俏臉一紅,但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恢復鎮定,用甜美嗓音熟練地說道:“今天現場的各位媒體朋友都十分熱情。為了表示感謝,藺總特別為大家安排了豐盛的自助午餐。新聞釋出會定在2個半小時後進行,以便大家能有時間稍事休息。屆時,藺總會攜Green Life的高層團隊一起出席為各位作關於新藥物的詳細說明。”
她的話音剛落,現場再次喧譁起來。不過這次,大多數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藺雅言站在臺上,身後是剛剛開張的新公司。黃浦江上吹來的風依然帶著腥鹹的海水味,輕柔地撥亂他的髮絲。他站立的姿勢優雅而挺拔,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陽光下一張俊臉被光輝籠罩猶如不可一世的君王。
他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到遠處鐘樓的尖頂,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層厚重的陰影。
Green Life的新聞釋出會自然是十分成功。晚上,藺雅言在靜安區的藺家本宅設了宴會,為特地趕來剪綵的威廉姆·帕克南接風洗塵,順便接受親戚朋友的各種祝賀,省得將來還要再另抽時間一一應付。
藺之武與老友多年不見,一下子彷彿又回到了年輕時候,你一言我一語地吵得不亦樂乎。藺雅言忙碌了一天,懶得再理會藺語輝和周行義一個唱黑臉一個□臉的無聊找茬,於是一個人拎著一瓶紅酒躲進二樓陽臺,靠著欄杆眺望天邊那一彎銀白的下弦月。
薔薇和茉莉的芬芳在靜謐的夜色中肆意飄蕩。不遠處的林蔭小道上有一對情侶相互依偎著走過,溫柔愛語被調皮的晚風吹散在如水月色裡。這裡的一切都一如他少年時的記憶那般毫無改變。藺雅言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可今天他站在這裡,腦海中被一幅又一幅畫面塞得滿滿當當,胸口處卻是說不出的空空蕩蕩,連樓下嘈雜的人聲聽來都顯得那麼寂寥。
他月色下靜靜站了片刻,然後轉身在鐵藝椅子上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今夜,不會再有人拿著槍闖進他的房間,也不會再有人當著他的面說些不著邊際的無聊情話,更不會再有人理直氣壯地背叛他。
難得沒人打擾,藺雅言一個人自斟自飲,不知不覺就喝掉了一半。他酒量不差,今晚卻似乎不勝酒力,隱隱約約已有些微醺的跡象。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就在這時突然震動起來。
他停下動作,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上顯示的號碼,沉默片刻後伸手接起:“我正要找你。”
“你的聲音聽上去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