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抬起頭來望向洛清媛;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進女人的靈魂裡。
“距離記者釋出會還有十四個小時。”
“那又怎麼樣?除非我看到你跟陸然徹底決裂;看到你徹底身敗名裂;我才會履行承諾。”洛清媛冷笑一聲;說話毫不留情;聲聲刺骨。
“媽。”
晏長安微微地笑了笑;竟是叫出了好久不叫的稱呼。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你究竟有多恨我呢?”
搖了搖頭;不等洛清媛反應;晏長安便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爸車禍去世;那個時候我還沒出世;對吧?”
仰起頭來衝著洛清媛微微笑出聲來;“媽;我知道你不能接受爸的死;所以把所有的痛苦全部轉移到我的身上。”
“我理解;也接受。”
“陸然媽媽生病躺在床上的時候啊;她拉著陸然的手;說陸然啊;媽可能撐不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過;一個人也要好好過。”
“而我啊…”
晏長安微微搖了搖頭;抬起頭來望向洛清媛。
“你恨不得我現在立刻就去死;而我…恐怕也是第一個豁出一切想要自己母親捐一個腎給別人的兒子吧?”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掩飾不住悲傷;卻決絕的讓人心慌的晏長安。
洛清媛心臟某一處隱秘的位置微微一顫;竟是泛起了些許異樣的情緒;讓她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可是在女人心中的異樣還沒有蔓延開來的時候;腦海中就忍不住浮現出晏紹渾身是傷;待在監獄裡痛苦不堪的模樣;習慣了將近二十六年對晏紹的絕對偏愛;哪怕是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軟;此時此刻也全部都演變成了徹骨的冷漠跟恨意。
“你到底想說什麼?不要以為我會手下留情!”
晏長安沒有說話;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砰——
砰——
砰——
三個響頭;動作緩慢卻堅決;一幀一幀;像是跟什麼東西告別。
站起身來;晏長安深深地凝視著洛清媛;微微地搖了搖頭。
“媽;我跟你磕三個響頭;並不是因為我覺得我做錯了。”
晏長安站在原地;脊背挺直;幾乎要看進洛清媛的靈魂裡去。
“我活了二十六年;到現在為止;我突然想要活的簡單一點。”
頓了頓;男人眼神有些恍惚。
以前他拼了命的想要討好洛清媛;拼了命的想要讓她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拼了命的想要讓自己的母親快樂。
為了爺爺的期望;他壓抑著心中的憤怒;不甘;努力地想要跟晏紹和平相處。
為了晏家;哪怕是在外面再艱難;再痛苦;哪怕是艱難跋涉;寸步難行;晏長安也不曾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疲態。
他記著呢。
不能丟了晏家的臉。
可是啊。
直到現在;還剩下不到四十五分鐘他就要徹底一無所有的時候;他突然大徹大悟;想要活的簡單一點。
身體裡面流淌著的血脈親情;被晏家這麼多年給予他的所有痛苦磨折全部抵消。
他磕這三個響頭;是最後一次;站在兒子的角度;為母親做出的道歉。
從現在這一刻起;他不想再扮演晏家的孩子;不想再扮演洛清媛恨之入骨的兒子。
他只想活得簡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