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未接電話,正是催我回去開會的。
等我趕回去時,他們的會剛剛散了,孟波一邊埋怨我不接電話,一邊開始跟我講吓禮拜要追加的資料分析表。我鼻子發酸,又幾乎要掉眼淚,他覺察出我的情緒有些不對,湊過來搡了搡我的手臂,壓低聲音道:“怎麼,讓女人給甩了?”
我紅著眼睛瞪他,他更樂了,“那就是讓人騙了錢,不多吧?你也沒多少錢讓人騙的啊!”
我拉起他的手,一下子奔出實驗樓,兩個人在夜色中狂奔,其實前面的路很清晰,雖然林梢有濃蔭遮罩,可是這個城市的光汙染太嚴重了,月色粘膩,照得一切都微微發光,視力好一點的人如孟波,幾乎就可以坐在前面的石凳上看書。
他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把手甩脫了,然後撐著膝蓋大口喘氣,踹了一陣他捂著腰腹的地方咒罵,“你發什麼神經?幹什麼呢?”
“孟波,我喜歡你!”
“我知道啊!”
“我愛你!”
他明顯是愣了一愣,不過還是笑:“啊?哪一種愛?你別告訴我你是那什麼?”
我看了他好一陣,然後湊過去要吻他,但是他迅速別開了臉。
謝天謝地,雖然是一種拒絕的姿態,他的表情好歹不是噁心恐懼,他只是非常難過地看著我,然後說:“幹什麼說出來?這種事,你讓我很為難。”
第十二章:說出來
說出來,就是朋友也沒得做。
其實這個問題我之前都沒有考慮過,因為從來沒有想過要這樣直接地跟他說:“我愛你。”我之前只是覺得自己是喜歡他,比朋友兄弟更深刻一點的喜歡,然而遠未上升到“愛”,而當我意識到我只能在有限的時間裡喜歡他,我們很快就要永遠分開,那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感使我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那三個字。
我發誓在拉著他的手急急跑出來的時候,都沒有想好要跟他說什麼。
不能說他的病情,我現在甚至後悔在做完胃鏡的第二天跟他說這樣發神經的話來,敏感如他,稍作聯想,可能就有所覺悟。
那我能說什麼?我一向有那麼一點急智,這個時候完全傻了,低能了,衝動了。
“林澤豐,這太荒唐,我看你是腦子有問題,昨天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毛片吧?”他半開玩笑地質問我,裝出來的生氣,不過究竟要笑還是要生氣,完全取決於我下一步的反應。
我面如死灰地看著他,“我喜歡你很久了,你都感覺不出來?”
他皺起兩道濃眉,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結果無比失望地說道:“對不起,你以後不要到宿舍來找我。”
我看得出來他對我沒有厭惡,但是那種忌諱和尷尬是明明白白寫在他臉上了,說完那句類似於絕交性質的話,他轉身即走。
事情來得太突然,我沒有衝上去抱住他的衝動,如果他是個女孩子倒是可以來這一套,不過這種情況下他很可能抱以老拳,讓我們以後相處起來更加如履薄冰。
我一個人站在樹蔭底下發了很久的愣,然後萬分懊惱地閉上眼睛,上上下下地摸我的手機,我給徐華晉打了個電話,說我剛剛做了一件蠢事,也許孟波回頭要跟她打聽昨天胃鏡的事,請她務必保持緘默。
她沒有多問,就“嗯”了一聲,然後掛了。
我從醫學院出來,看看時間連最後一班地鐵都趕不上了,不過也不是真的要回家,就是累,心裡難受,他拒絕我使我難受,他若接受我,估計我還是會難受。
夜深了,溫度越降越低,冷得人直抖,我給他發了條簡訊道歉,表達了繼續做朋友的願望。
他沒有回簡訊。
走過人民公園的時候,有一個女的走上來叫了兩聲“先生”,語氣曖昧,我沒有理她,並且在她繼續糾纏的時候怒吼了一聲“滾開!”。我在幾株梧桐樹下的長椅上坐下來,確認了一下手機簡訊,哪怕孟波回一句罵我的話也是好的,可是他一點反應也不給我。
我盤算著明天到實驗室要怎麼打招呼,他會裝著什麼事也沒發生?也許當著別人的面是這樣的,我甚至可以想象他故意疏遠我,又做出禮貌的樣子,然後跟別的同事搭訕,約他們一起出去吃火鍋。
我還想著那個手術要怎麼安排,細節到他躺在床上的時候由誰來照顧,他媽媽肯定是不成了,最好還把她送回鄉下去。可是這次送回去,也許這輩子她都不能和孟波有太多相處的時間了,怎麼可以這樣?我們所遭受的痛苦磨難,有誰比得過她?
或者編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