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哥,你很煩。」沒錯。你們不會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去想 : 到底陳心是個什麼人。有一陣子我幾乎忘了他只是我所創造的角色,而很認真地去翻看一切我所寫過、有關陳心的情節,然後很認真地代入他的處境,去想 : 有這些經歷的他到底會變成怎樣的人? 我對陳心這個角色本來很有興趣,因為他身上有很多故事,而且是我素來喜愛的一類攻型角色 : 生得俊美、家庭破碎、執著、有破壞力。
所以陳心不知不覺被我塑造成一個非常複雜的角色——比林春更甚。林春的煩惱是有點似少年維特那種,多愁善感的。但陳心的麻煩之處,在於他身上的某兩種情結 : 戀母,童年創傷——我不得不招認,在寫他時我看了不少佛洛伊德的書,所以將佛氏兩大著名的性心理論述都加諸於此人身上。以下試圖用部分精神分析學的理論解讀陳心。
不難看出陳心對何清玉實有種不尋常的熱愛,這種愛情超越了親情——在某一段,戴志要求陳心綁住他來做愛,所用的黑白絲巾便是何清玉生前之物。陳三愁無法成為稱職的父親,因此陳心並沒有像佛氏理論下的一般孩子——將對母親的原欲轉化為閹割恐懼,轉而變成對父親陽具的崇拜——反之,他一直維持對母親的熱愛,將父親視為仇人,以致於他曾經想父親死去(兒子只要將父親殺死,自己就能佔有母親),以換來家庭的安寧。故此,陳心敘述回憶時,素來直呼父母的名字。這樣看來,由於我寫文時深受佛氏理論影響,不知不覺就從俄迪普斯情結去塑造陳心的人格。
(後來我因寫論文之故,而讀了D。 H。 勞倫斯的《兒子與情人》,使我感到陳心與該書的主角有若干相似之處,此處不多敘。)
故此,陳心從何清玉的虐打中感受了隱約的歡愉,影響他成長期間發展畸形的性癖——他後來與戴志歡好時,每每喜愛讓戴志受皮肉之苦,就是出於一種他童年時便十分熟悉的施虐心理。至此,或者你會問 : 既然陳心「愛」母親,則他理應變成受虐狂才對吧? 陳心這方面的轉變,我有用上拉崗的部分理論去思考。他的映象理論實在很深奧,我看完之後加了一點自己的聯想。這理論是假設人之所以成為自己(或謂自我'self'之形成)是因為人從鏡子見到自己的形象,因此他會自覺自己是個人。放大一點去看,社會便是一面巨大的鏡子,人根據這面鏡去構成自我,也就是構成一個自己心中所想的「我」,所以人的自我,只不過是選擇性的模仿與改造 : 可以是基於與人的相同之處去構成我,亦可出於「我」與他者的差異而構成「我」。
陳心的「我」,是對何清玉與陶微風的模仿,同時建立於他所察覺到的,自己與陳秋跟陳三愁的差異。因此在某一回,我安排兒時的陳心在察覺到自己與弟弟陳秋的分別之後,才自覺自己是個獨立個體。他對何清玉的愛慕出於崇拜、天生的戀母,逐漸形成受虐癖。然後,他在陶微風身上看見何清玉的影子,在陶的影響下,他開始由受虐轉成施虐——因為何跟陶是陳心最仰慕的他者(與自我相對的人就是他者),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面鏡子,故此他漸漸想「變成」他們——這解釋了陳心在戴志面前何以是施虐的角色。
但長此下去,陳心在身份認知上會出現極大危機 : 他會逐漸跟陶微風或何清玉的身影重疊,而失去自我。為了從他者(即陶微風跟何清玉)手上奪回主權,戴志對陳心而言就成為重要的工具。一方面他滿足了陳心的施虐心(包括身心、慾望與戴志個人前途,一時皆掌於陳心手中),另一方面戴志也讓陳心對自己與母親、陶微風的關係作出深遠的反思與回憶。結果是,陳心因不想失去戴志,而漸漸察覺他和何清玉、陶微風均是三個獨立個體,陳心有他自己的價值。因而,到了最後,陳心不需要再依賴對戴志的控制來確立自己的存在,所以他讓戴志在關係中作出抉擇 :去,或留,皆出於戴志自己的意志。
當然,在陳心自我覺醒的過程中,陶微風這個角色是不可或缺。很多人或者不能夠接受陳心與陶微風有過兩次出軌,但如果陳心並無跟陶微風做愛,他永遠看不清映象與真實的分別。所以,他和陶微風的一段就有去魅化的作用(De…mystification),如果陶微風是一個層層組成的迷思(他對陳心而言,象徵慾望、理想人格),那兩次的性愛就讓陳心徹底看清 : 陶微風只是一個寂寞的中年人。
戴志的歷程我就不作解釋,因為他人格上的改變不如陳心來得複雜。而最後,戴志與龍風牽的一段關係,其實是出於兩組對應 : 龍鳳(龍風牽作為龍鳳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