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大女兒剛升上小一。我跟妻子都不忠於婚姻,覺得這沒必要,有時我們一起下酒吧,各自覓食,但我們幾乎每晚睡在同一張床,每星期至少有幾晚會做愛。」
陳心皺眉,不作聲,陶微風輕笑 :「我想你應該明白,愛情不等於守身如玉,亦不等於絕對佔有。有些人覺得愛情是獨佔——什麼叫做獨佔? 是要佔有伴侶的一切時間,只除了食飯跟去廁所的時間? 是要佔有伴侶一切話語,嚴禁他與我以外的人說話? 要佔有他的身體,以至他連手也不可跟人握一下? 抑或只是要佔有床上的一席位,主人房裡那一張雙人床,唯有我與她能睡上去——或者我對於我妻子的佔有,就是這一種,而不是思想或肉體上的。
「有時我和她會分享最近的豔遇,她不介意我跟男人或女人上床,我也不介意她與女人與男人上床——對我們而言,男女、性別並不重要。最重要是開心,以及滿足。」
陶微風雙眼緊鎖陳心,陳心感到一陣熟悉的悸動與陌生的熾熱。他從未讀到過陶微風表現得如此外露的欲情,這個人在他心內就是理性、另類的道德、一個高不可攀的大理石神像,而如今他看起來似一隻引和尚破戒的蜘蛛精。
「你呢? 這幾年你學到什麼? 不要跟我講課業上的理論,那些東西活在教科書裡就夠了。你找到寵物嗎? 我肯定你成為了另一個人的主人,因為你的眼神變得堅定,那雙鳳眼裡有靈魂,有一種能夠壓倒他人的力量,只是你始終用一副平光眼鏡去掩蓋這種鋒芒。」
「我有一個……」陳心不曉得要說是partner抑或pet,是以說 :「有一個人,他肯完全將他自己交給我,而我跟他上過床。但他對我而言也不是那麼重要,無論有他抑或沒有他,我的日子依舊這樣過,他也是。但他卻說他想跟我建立一種關係……」
「那你呢? 你怎樣想? 說出來。」陶微風雙手交疊,支著下巴,銳利如鷹的眼光落在陳心的臉龐上。陳心迎上他的視線,有種如夢似幻的錯覺——他在一間燈光幽暗的西餐廳,與一個懷戀過無數次的、屬於過去的人聊天——不,是被對方逼問,逼迫他要承認些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你能否想像生活沒了他? 你願意拿他去換些什麼回來嗎? 他是你的唯一? 你有背叛過他嗎? 或者你會不會背叛他?」陶微風忽爾捉著陳心的手,眼裡有殘忍的笑,他不再是記憶中那個溫文爾雅、教導少年各種古怪道理的老師,而只不過是個追逐慾望的、具有破壞性的男人。
陳心知道他必須走,可本能俱使他依賴與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因為他從來無機會去相信人。有誰值得他相信? 陳三愁這個與他流同一種血的男人,不過是個陌生人 ; 何清玉居住在寺廟,再也無法責打陳心半句 ; 陳秋有他自己的世界 ; 曲意只是與他平等的朋友 ; 戴志呢?
戴志嘴上說信他、猛叫他心哥,他又何嘗不是透過陳心去追逐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知道戴志始終忘不了的人,是龍鳳,他後悔當日不敢回應龍鳳,後悔當日的逃跑。所以他為了贖罪而自我虐待,選擇讓陳心做他的主人,在這段同性愛中浮浮沉沉。
生活是泡沫,一碰就散。沒什麼堅固的東西讓陳心去信仰,沒什麼永恆的事物能叫他放心。他總是惶惶不安,不知道什麼事物才可以充實自己的心靈。當他習慣這種不安,便麻木,即使基督再次降臨,在他面前用肉體承受全人類的苦難,陳心亦不會感到自己被救贖。他是一個自私、可憐、迷糊的人,並且無人明白他那種積年累月的空虛。因此,當陶微風次次一句句話精準地刺入他心底處,他就無法讓自己不去依賴這個男人,像個掛著鼻涕的小鬼,死曳著大人的下襬不肯放手。
「什麼是背叛? 我和他之間本來不應該有肉體關係,亦不應該有那種感情……你教過我主人與寵物之間只有一種類近親情的照顧,那若是我跟別人發生關係,算是背叛了他嗎?」
陶微風鬆開陳心的手,倚後,食指勾起咖啡杯的耳朵,隔著一重淡淡的熱輕煙,說 :「那就看你自己的感覺。底線,你不試著踩過界,就永遠不知道那條底線到底在哪裡,因此你不知道自己的喜好、個性、在乎的事物。有那麼多人去吸毒、食煙、落pub、挑戰性愛的極限,那就是因為城市人漸漸腐壞成一團死肉。每個人行屍走肉地生活,永遠只有接受外界加諸身上的事物 : 廣告、資訊、指南、說明書,沒有意志,沒有判斷力,慢慢連感情都變得稀薄。他們不甘於此,就用針刺入皮肉,不感到痛,就用錐子、剪刀、界刀,最後一把菜刀、一柄斧頭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