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然的庭院,那自幼缺乏父愛就如同深幽庭院內一間長久關閉的房間。那間長年封閉且死氣沉沉的房,在與親生父親相認的一刻,忽然自動解鎖,並伴著斜射陽光而頃刻間亮堂起來。
以往年久失修的父子情,瞬息得到修繕;對於自身失怙的詬病,瞬息不復存在;或者說是因為沒爹而受的變相傷害,瞬息不藥而癒。
當時,他願意天真地以為,以後的生活,都將是皆大歡喜的喜劇。
可他在驚喜的同時,也感到恐懼。
父親慈愛的目光旁邊,時常有一道仇恨的目光,像亂箭一般射向他。
這仇恨的目光總是陰魂不散,像夜間燈照下充滿詭氛的影子,比化了的麥芽糖更黏稠地糾纏著他不放,又像巨型黑熊逼人性命的尖牙利爪,冷不防地就會將他撕碎,令他不寒而慄、寢食難安。
剛開始,陶旗單純地以為是因為他個人不招同父異母的哥哥喜歡,所以,薄連明對他才沒有好感,才會待他不友好。直到後來,陶旗才知道,薄連明待他不友好的真正原因——薄連明不單單是不喜歡他、對他沒好感、待他不友善,他簡直是恨透了陶旗和陶旗他媽,彷彿曾與他們結下血海深仇,視他們如寇仇,恨不得他倆死,並時刻準備著報仇。
薄連明的母親在他讀大三時,死於乳腺癌。
前因後果跟陶旗母子二人毫無關係,他卻把心繩打成死結,硬要怪罪於他們、遷怒於他們。執拗地認為母親得病是因為父親外遇。母親死後,他眼睜睜地看著妾竟然轉正為妻登堂入室。他大受刺激,完全接受不了現實。於是,他把宣洩未盡的怨恨、憎惡,像飛鏢一樣擲向新構建的家庭中防禦能力最弱的陶旗。
陶旗很無辜地成為了薄連明用來洩恨的替罪羊。
陶旗已經把薄連明當成家人,因此,他能理解薄連明的悲痛,甚至能像家人一樣包容並憐憫薄連明惡意、粗暴的異常情緒與行為,卻預料和阻止不了薄連明極其變態的殘酷。
薄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