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陸嘆爸爸辦事情是講究分寸的。就算身在外地時間緊迫,也沒有把事情說得過分,只是點到為止,知道陸嘆媽媽夠精明能理解。問題就出在陸嘆媽媽這段日子精神狀態十分不穩定,每週都要看兩次心理醫生,情緒波動特別大,已經不算一個正常人了。此時,坐在以往坐慣了的位置上,也覺得渾身不自在,叫服務員把空調溫度調低,調了幾次也不頂用。後來,陸嘆媽媽乾脆把座位旁邊的玻璃門開啟了。反正大堂裡也沒有其他客人,服務員就沒有上前勸止。
這扇玻璃門是為夏天設計的,開啟之後,有一塊小平臺,平臺兩側是鐵質扶梯,直接通往街面。
小西走過來的時候,看到陸嘆媽媽正站在平臺上,就直接沿著扶梯走了上來。兩人面對面站著,中間隔著半米的距離。
陸嘆媽媽忽然又看不出憤怒了,恢復優雅婦人狀,問小西“要不要喝杯咖啡?”
“不了。”小西搖搖頭。
“那我們就在這說說吧,我今天肝火太盛,醫生說肝火盛擾亂情志。這塊露天地,能讓我涼快涼快。你說好嗎?”
小西點點頭。
陸嘆媽媽忽然奇怪的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小西,“你真乖,和你爸爸一個樣子,乖得像只羊羔。羊羔啊,雪白的,討人喜歡,可就是太討人喜歡了。太過了,太過了……”
羊羔?爸爸?爸爸怎麼可能是羊羔?爸爸是牧羊犬還差不多?!自己跟爸爸怎麼會一個樣子呢……小西心思慢,但並不笨,忽然意識到陸嘆媽媽口中的“爸爸”應該是——另有其人!!!
只覺頭腦忽的晃了一下,腳跟不穩。
“對!你想的對!”陸嘆媽媽如同一個能看透人心思的巫婆,緊緊盯著小西忽閃的眼眸,以通曉一切的姿態和口吻,緩緩跟小西說道:“你爸爸另有其人。小嘆的爸爸不過是看你可憐,收留了你而已。小嘆的爸爸那麼英武的男人,怎麼會生出你這種一捏就破的水娃娃?生出來的是陸嘆那樣的棒小夥。遺傳,你懂嗎?你的樣子,就是完全遺傳自你那個親生父親,那個狐媚子的男人。”
陸嘆媽媽漸說漸下,舌頭已經被惡魔攫住,吐出的都是汙黑的穢語。
“你爸爸是個不要臉的東西!年輕時就會勾引男人。小嘆爸爸就是被他勾走了魂魄。勾引也行啊!說句不好聽的,勾引了,也算種旁門左道的本事!可是,勾引完了,要搞同性戀,怎麼又跑去結婚了?!把小嘆爸爸扔下,扔給我。我接著,我接著啊!我願意,我自找的!我不信我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人,還矯正不了一個男人的壞毛病!”
說到這,原本聲色俱厲的陸嘆媽媽,又忽然變得可憐兮兮起來,甚至流出了涕淚,“我那時多年輕啊,有很多人追。是我自己作踐自己,明知是火堆,還要往裡撲。為了小嘆爸爸,我願意。我對自己有信心的,我怎麼會留不住一個男人呢?怎麼會呢?我長得漂亮,我知書達理,我還會做飯做菜,什麼家務都願意幹的,都願意。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陸嘆媽媽喃喃道著,聲音越來越微弱,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小西,看著看著,卻忽然在小西的雙眼裡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立刻又發作起來,衝小西大吼:“都是你爸爸,那個沒操守的東西!結了婚,還不安心,跟小嘆爸爸不斷得乾脆利落!明明答應我要永遠消失的,怎麼又反悔了?他一天待在小城,那個鬼地方就是我的噩夢。小嘆爸爸在夢裡都叫著那個地方!那個他們行苟且之事的地方……”
“你別這麼說我爸爸!”小西忽然說出這麼一句,讓沉浸在抱怨快感中的陸嘆媽媽為之一愣。她差點兒忘了自己面前這個人是會說話的,甚至是會反駁自己的。有人一起瘋,這反倒有點兒意思。陸嘆媽媽毫無懼色,彷彿挑釁一般看著小西,“我就這麼說,他們行苟且之事!齷齪之事!禽獸之事!”
“不許你這麼說——我爸爸。”小西說到一半聲音忽然變小,他忽然意識不清,自己到底在為哪個爸爸辯解。
陸嘆媽媽不失時機的反攻:“怎麼,搞不清該叫什麼了?要不管生你的爸爸叫媽得了,反正他也是趴在下面那一個!哈哈哈!”
面對陸嘆媽媽的瘋笑以及不堪入耳的嘲諷,很少動怒的小西覺得自己快要炸掉了!自己不會說髒話,而眼前的人卻一再相逼,小西只想上去堵住她的嘴巴!
那張可惡的嘴,一張一合,像開口的墳墓,想要把人埋沒!
要堵上它!
要封上它!
小西的手指在抽動,只是還不能逃離理智的鎮壓。心中有個聲音在祈禱:“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