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指著她腦袋的,正是歐陽令。
他不是沒有理智的人,可現在無法遏制的狂怒矇蔽了他的心神。他自詡不是什麼好人,身為歐陽家的家主,軍火集團鬱氏真正的老大,黑白通吃的巨頭,說他一路走來雙手早就浸透了鮮血也不算冤枉。然而因著他的性格和涵養,他從沒有親手殺過人,更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何況——還是和自己好歹有著一夜之緣的女人。
但是此時此刻,柯爾特冰冷的槍口抵著江美月的額頭,手指按在扳機上……他是真的想要一槍斃了這個女人。——愚蠢到該死的女人!小秦從小在破破爛爛的孤兒院長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無父無母孤苦伶仃,僅僅是因為你窮,你不敢,你拿了封口費?!整整十五年,十五年遲到的親情,到底給孩子造成多大的傷害,根本就沒有人能夠算得清!!!
歐陽令臉色越來越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一直都知道,小秦的開心,小秦的喜悅,小秦的無憂無慮,背後滿滿的全是迷茫和難過,全是濃到化不開的悲傷。他小小年紀,卻早就學會了沉默;自己不說,就從來沒有問過父親母親的事情——但是歐陽令知道,那些漆黑漆黑的夜裡,在走廊裡遊蕩著的單薄的身影……
小秦在夢遊,他穿著薄薄的睡衣,閉著眼睛,赤著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像一隻貓兒一樣無聲無息。
夜涼如水,歐陽令卻從來沒敢叫醒他,只是默默地關上走廊的窗戶,陪他一起坐在自己的房門口。小秦蜷起身子抱著膝,眼裡的淚水,打溼了臉頰……歐陽令起先不知道他為什麼哭,直到有一天試著給他披上自己的外套,才聽到小秦喃喃地說一句,媽媽……
到底是什麼樣的期盼,什麼樣的恐懼,才會把好好的孩子折磨成這個樣子?
莫名其妙的信,幾乎不帶希望的尋找,出現在面前的竟然真是自己的骨肉。不管是血型還是DNA鑑定,小秦是他的孩子,千真萬確,絕無問題。但是,孩子缺席的母親,小秦夜裡低低的哭泣,一切難解的問題,原來,竟然是這樣的答案……
可笑的事實,殘酷的真相。——歐陽令順風順水活到今天,頭一次覺得那麼無力。他快要氣瘋了,他甚至想,如果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出生,她不存在,小秦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可憐,是不是,就可以和別的孩子一樣開開心心?
眼看歐陽令眼神越來越瘋狂,扳機就要扣下——
電光火石間,一隻手衝過來將歐陽令的手腕拼死下按,子彈擦著江美月的裙襬射出去,奢華的地板登時爆了一大片。
歐陽令抬眉,大概是槍聲的作用,他眼神恢復了一些清明。秘書還是抓著他的手腕,沉聲說:“先生,請您三思。”
這倒不是說江美月的命有多重要。雖說Jane’s的老闆就在門外聽著動靜,歐陽令若是二話不說當場斃了她,他們也不敢拿他怎麼樣——這麼多年過去,棋子終歸還是棋子。
但是,江美月死了,就意味著小秦永遠失去了親生母親。
歐陽令垂下手。
江美月好像沒有注意到她剛剛已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彷彿與外界隔絕般說個不停。她顫抖著說到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蒙著面的殺手摸進了她寄身的小屋……她僥倖逃脫一次,卻無時無刻不在擔驚受怕。萬念俱灰的時候,幸得上天幫了她一把:她居然再次遇到那個逸先生,那個給她沒法拒絕的選擇,卻也給她錢救她命的逸先生。
她再一次哭倒在他面前,求他幫她一把。歐陽逸雖然出身鬥爭激烈的歐陽家,卻是個無慾無求,甚至偶發善念的好人,便答應了她,將她帶到LA……培養她有了一技之長,從此有了穩定的收入,舒適的生活。但是她依舊忘不了那個孩子,忘不了歐陽令……
歐陽令嫌惡地打斷她深情款款的告白,問道:“信?”
江美月如夢方醒,囁嚅著說:“當時,我前來LA,走之前總想告訴你……逸先生不知道我有孩子,但他說你已經是歐陽家的家主,我不能再跟你聯絡。我只好寫了一封信,交給房東太太,請她轉交……”
原來,這就是那封信,拿到手裡時就已經陳舊不堪,真真正正的,遲到了十五年的信?!
砰的一聲響,歐陽令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經理帶著幾個保鏢衝進去,只看到失魂落魄的江美月坐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打溼了華美的衣裙。
原來,他早就不記得我了……江美月露出一絲苦笑,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唉,人物的心理真的很難刻畫……江美月當年只